第二天天還沒亮透,好似魚還未完死透時翻過來的肚皮,一個清新瘦削的身影便在劍台上舞動起來,昨天一夜未眠,想起師父的話頗有幾分心得,樂玉便早早爬起床來練劍,練了幾處劍式,劍端也不似前般那番沉重,練到後來,端凝的劍氣便帶著身形不由自主往下走去一般,人的心靈與劍魂微妙地合在一處,樂玉心亦愈發清澈空靈起來,不由地想起來當初師父在補天石旁揮動地那一劍,手腕順勢輕壓,劍弧如蝴蝶飛舞般略向下輕轉,劍尖似蜻蜓微點,柔荑一震,忽覺一股氣力由劍柄末梢潮湧般向她襲來,有人大喊:“玉兒,快鬆手,將劍撒開。”可手此時亦不聽使喚,劍身也發瘋般地向她迴攏,樂玉經閉雙眼,靜等慘劇的發生,萬物枯寂,突然此時一股柔和肅穆的聲音傳過來:“身形換位,身隨劍力,左肩放鬆,任由左臂擊打右肘,再借力將劍向上撒出去。”這聲音穿透的力量打開那寂索的枯寂,由此而生的力量在無數次的危難中救她於一線,樂玉抓住這最後的一棵稻草,用盡身力氣,依次而行,隻聽劍柄離手,鳳鳴般滑向長空,淒厲之感透徹雲霄,樂玉癱軟地從半空中落下,剛才的一劍使她渾身虛脫,即將落地的一刹那,被人伸手從腰間扶起,輕輕一抬,落下的重力已卸,人也搖晃地站了起來,迴頭看來人,垂眉桃唇,眼眸如月,原來是二師姐若水芙,剛才喊她快速撒劍的便是她,“受傷了沒,快唿吸兩口氣”若水芙道,樂玉聽罷,便迅速地唿吸了兩口氣,看沒什麽異樣,鬆了口氣,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輕聲說了句:“師姐沒事,謝謝師姐搭救。”此時,師父向她走來,適才讓她用巧力將劍揮出去的便是師父,夾帶著幾絲擔心,“真是至險之極,倘若你剛才有一絲猶豫,沒有劍打將出去,輕則殘廢,重則身亡,我總說練劍的時候不要操之過急,內力沒到一定的修為,不要練後麵的劍招,偏偏不聽·····”語氣愈來愈急,不料樂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說,“師父,徒兒錯了。”璿茗女尊沒料到樂玉會哭了起來,不知所措,平時收的門徒見她嚴肅莊穆,從來都不敢露孩提之象,無奈轉頭望向二徒兒若水芙,若水芙會意,低頭對開解樂玉:“玉兒乖,師父是擔心你,怕你出意外,再說了師父也沒責怪你呀。”話音剛落,樂玉愈發的傷心起來,把她師姊妹門徒都引了過來,眾人想看發生了什麽,隻見小師妹在哭鬧,師父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二師姐若水芙好似在勸解,沒起什麽作用,不知誰喊了一聲:“大師姐迴來了。”一聽到大師姐迴來了,眾人迴頭,隻見來人粉緞長裙,麵容皎白,葉眉霞唇,杏眼梨腮,美豔不可方物,她就是天池派璿茗女尊的首徒輕水寒,輕水寒身邊還跟著一個瘦弱的小女孩,但是看到此般場景,明白了怎麽迴事,便對樂玉喊道:“玉兒,你看看我把誰帶來了。”小孩子心性,被大師姐這麽一喊,哭聲立止,迅速向大師姐跑來,拽著師姐她身邊的小女孩仔細打量著,跟她有幾分相似,月眉如鬢,一雙柔水般地大眼睛,清澈見底,但就是眼神怯怯了些,像似遭遇了什麽變故,見到輕水寒止住了樂玉的苦惱,璿茗和若水芙頓時鬆了口氣,遣散眾姊妹們做事。


    輕水寒帶著那個小姑娘走向師父,拜了禮數,便對師父講道這個姑娘的來曆,“徒兒封師父之命下山,和其他門派的師兄弟剿滅了山下的入侵窮海鎮的強盜,這個小女孩的家人未幸免於難,才八歲孤零零的一人,本想著托付一戶人家,又擔心受人欺負無人伸張,便與師兄弟們商量,把她帶上山來,希望師父收她入門,倒也成她的福氣,這孩子挺懂事,一路上也怎麽哭鬧。”聽到此處,樂玉羞紅了臉,明白大師姐在羞自己,悻悻地拉起來小女孩的手,望著師父,璿茗女尊盯著小女孩許久,“當年玉兒入門也是和這小女孩差不多的年紀。”招了招手,讓小女孩過去,小女孩有點害怕,緊緊的倚在輕水寒身上,璿茗也不強求,“這個孩子想來與你有緣,她有名字麽?”輕水寒答道:“霜月生人,有個乳名,叫蘭蘭,還請師父賜名。”璿茗道:“逢寒入世上,身似浮萍草,天意憐幽蘭,霜裏鬥嬋娟,就叫霜月蘭吧。”輕水寒讓小女孩叩謝師恩,可小女孩還是一動不動,死死抓著輕水寒的衣服,樂玉在旁開解道:“師父都不曾為我賜名,還不快謝謝師父。”小女孩搖搖頭,仍不肯撒手,輕水寒臉一紅也不知如何是好,好一陣子,璿茗道:“寒兒,你的修為品德俱佳,本可早立門戶,不過為師擔心你年紀尚輕,想來緣分是到了,她就拜你門下,如何?”小女孩似乎突然開竅了,鬆開了抓住輕水寒的受,轉頭便向師祖拜去,繼而又向師父輕水寒叩下,璿茗微微頷首,“好苗子,千萬不可負了你師父的盛名。”


    輕水寒也樂聲跪下叩謝師父,轉而起身,問道:“師父,剛才上山,聽到一股錚厲之音劃破長空,不絕於耳,不知是什麽劍式。”璿茗側目,樂玉又悻悻地低下了頭,說:“是你的小師妹,使出了‘昆山玉碎’,這要是臨敵的話,隻會傷了她自己,自己還有勇氣哭出聲。”氣由心頭,輕水寒心頭一震,看著又要哭出聲頭的樂玉暗暗點頭,泯然一笑道:“師父應該高興才是,想我入門十多年,也終未達此境界,想來師妹機緣造化,有此進境,也著實不易。”


    樂玉聽到師姐如此說,便轉泣為喜,小孩子心性皆是如此,為了一句誑語便笑,為了一句責切之語而哭,心情也頓時清爽起來,眼巴巴地望著師父,期盼師父的品評,“想來命由如此,你師祖鴻蒙祖師在和田悟道後,遊曆江湖,不拘一格,逢到機緣,便收一門徒,像齊魯名士仲尼,李澹,鬼穀等人,都與我派淵源極深,甚至江湖流傳著,‘天下攘攘,道為利往,眾生芸芸,和田一家’,可想當年師父的威名,當年來我家做客,見我甚有天分,傳我這套劍法,而立之年終於在此山間略有小成,亦效師父之誌,可不逢時,江湖道義皆亂,肅殺使然,遇到零落之人,收上山來。”輕水寒,若水芙等迴想當年情景,晶瑩之光湧現,璿茗繼續道,“這招昆山玉碎是九式中第五式,此招取力亦取巧,力猛則靈性不足,無玉質感,力弱則剛勁柔生,碎裂皆無,剛才若不是你二師姐及時提醒你撒劍,你還能好好站在這兒,天幸還好,你也不必驕傲,其實,你師姐們並不是無此天分,她們隻是在前幾式中悟出了一套新的招數,演變出了自己的武學修為,你大師姐的鳴寒雙袖,二師姐的靈音百指,三師姐古水瑤的瀟湘點淚,四師姐棲水汀的孤鶩齊飛·····”樂玉聽的出奇,沒想到眾位師姐如此厲害,心想何時能創出自己的劍法,璿茗看透了她的心思,知道這孩子心思極重,也沒點破,“慢慢來,根基紮實,便能無往而不利,明天你隨你二師姐下山拜訪師父的故友,你也會有所啟悟。”樂玉歡欣地應允,便帶著霜月蘭一起下去,玩耍不提,輕水寒稟明師父後也下去了,二師姐若水芙留了下來,有些事宜需跟師父商量,璿茗也囑托了幾句,結束以後天已過午,便想著迴去收拾一下。正要迴到房中,便在路上,看到樂玉居然帶著剛入門的師侄霜月蘭要朝後山的方向跑去,若水芙心想,真是被師父慣壞了,樂玉不知道後山有些危險麽,居然還帶著蘭兒朝那裏走去,要是蘭兒有些損傷,看大師姐怎麽責備你,一會兒有你苦頭吃,可終究還是跟著過去,怕樂玉和霜月蘭有意外的發生,相隔有百步之遙,怕擾了師妹的玩性,又該跟自己鬧性子,跟定了一會,發現樂玉她們轉過山腳便消失不見了,若水芙心急,尋思地找了一會卻沒發現任何蹤跡,也沒見他們向山上走去,轉了幾趟,不曾想跌進一個洞中,雖依著功夫貼在了壁上,不吃痛地喊了一聲,走在前麵的樂玉和霜月蘭兩人聽到喊聲,駐足後望,霜月蘭膽小,揪著樂玉的衣服,說了一句,“小姨,我有點怕,要是師父一會兒找到我們,責備起來,我們該怎麽辦?”,剛才霜月蘭要叫她師叔,可覺得不妥,叫師姨又顯得跟僧人一般,大師姐待她很好,索性自己做主,便讓霜月蘭喊她小姨,樂玉拍了拍霜月蘭的肩膀,“蘭兒,不害怕,有你小姨在,一切由我來承擔,大師姐人很好,我入門以來還從未見她責備過人。”說著也不顧霜月蘭疑惑的眼神,便拉著她往前走去,若水芙在後邊跟著,昏暗中感覺此洞天然而成,容得一成人過去,略有百丈長短,從洞中一頭望向出口,隻見得少許光亮,壁上有潮濕的青苔,走出洞便豁然開朗,洞口處原來是由山圍成的拱形洞府,都說天池山脈成一月牙波濤狀,沒想有個此間去處,芳草擺動,蜂蝶簇擁,中間還有山上流下來的澗水反噬形成的河流,陽光透著河水鋪灑下來,足可以滋潤這邊的花草·····看著樂玉和霜月蘭在小河旁玩耍,自己便坐在遠處放鬆一下,躺在鬆軟的草坪上,是那麽的愜意,迷糊間一滴水滴到了鼻尖,清涼無比,享受著天然的滋潤時,旁邊咯咯地有人笑出聲來,原來是樂玉她們發現她在此間,頓時樂趣無,坐起身子,板著一副麵孔,“居然敢打起師姐的趣兒來了,師侄都要被你帶壞了。看我一會在大師姐那裏告你的狀”樂玉不屑,彎著腦袋,“大師姐才不會像你那般小氣,再說了,我也沒教她偷偷跟人的本領。”若水芙想到了什麽,芙蓉般的臉龐頓時巧紅了起來,帶著滴到臉上的幾處清水,樂玉和霜月蘭都看地癡了,望著自己,不覺地又多了幾份暈紅,樂玉道:“師姐,生氣起來好美呀,比大師姐都漂亮幾分,怪不得師父和眾師姐們都喜歡你。”若水芙拍了一下樂玉地腦袋:“小孩子你懂什麽,幸虧你是個女孩子,要是男孩子····”還沒說完,樂玉緊接著道:“我要是個男孩子,肯定找師姐這樣的。”若水芙的心思突然被這句話勾了起來,哀怨的眼神轉瞬而逝,擰著樂玉的小臉蛋,“看把你能耐的,快迴去吧,要是師姐找不到你們,該著急了。”說著,牽著樂玉和霜月蘭的手便向迴走去。迴去自然地又挨了一頓師父的訓斥,幸好大師姐在旁安慰,沒有受罰,樂玉很是知趣,打算拉著霜月蘭離開,璿茗道:“還想帶著她幹什麽,要是蘭兒被你帶地古靈精怪,你師姐該怎麽辦。”樂玉耷拉著頭,霜月蘭悄悄地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樂玉便轉悲為喜,拜別了師父離去,璿茗隻是搖頭,璿茗轉身對輕水芙道:“你也迴去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下山呢,一定要看好你的這個小師妹,千萬別讓她闖出什麽禍來。”輕水芙點頭應諾,便和師姐起身告退。璿茗走出正堂,看著水池旁地漣漪,思量了好久,便也迴去清修去了。夜那麽地慢,慢到月兒靜靜地呆在水中,不曾有半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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