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炎山。


    一群年輕人正進行著訓練,一個少女百無聊賴地坐在樹上晃悠著雙腿,嘴裏含著一朵紅豔豔的花,手裏還捏著一把。


    陳組長出現在邊上,神色和緩。


    “師叔你迴來了!”沈序安第一個撂下武器,不顧身後的唿喊跑了過去。


    “師叔你去哪了?這麽長時間也不和我們聯係。”


    沈序安圍著陳組長,雖然比剛來這時黑了許多,瘦了,但還是很嬌俏。


    陳組長微笑道:“迴了一趟林溪。你們沒有懈怠吧?”


    “哪敢啊。”沈序安癟嘴道:“天不亮我們就訓練,你看看我都瘦了。”


    “瘦的胖了三斤!”


    高遠在一旁補充道。


    隋遠默默點頭應和,惹得沈序安瞪大了眼睛,抬腳就要往高遠身上招唿。


    高遠躲在隋遠身後,嬉笑著:“小短腿!”


    下一秒,高遠的身子貼地,被吊了起來。


    隻見沈序安施施然道:“活該!”


    隨即跑到隋遠身邊,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傲嬌地笑著:“算你有良心。”


    陳組長看著他們耍寶無奈地笑了。指尖微點,高遠便被好生放下。


    “好了。”


    陳祖長視線落到安萊身上,語氣和藹道:“小姑娘,好久不見。”


    “你認識我?”


    安萊收迴晃悠的腿,盤在樹上,神色漠然。


    “認識。”


    “下來吧。”


    “師叔她是誰啊?”沈序安很是疑惑,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師叔對除了他們以外的人說話那麽溫柔,怕嚇壞人家似的。


    陳組長沒有迴答,目光一直定格在安萊的身上。


    “我會解答你所有的疑惑,下來吧。”


    安萊想了會,她連這幾個人都打不過,大概也打不過這個老家夥。


    她翻身下樹,徑直走了過去。


    “你們繼續訓練吧。”陳組長囑咐,“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進來。”


    室內。


    “坐吧。”


    安萊挑了個最舒服的坐姿。


    陳組長坐在對麵。


    “你叫他們綁我來幹嘛?”


    剛來她還以為惹上事了,但通過這兩天她從那傻妞嘴裏知道,是眼前這個人給他們的命令。而且她還不是什麽重要玩意。


    “你看看這個。”


    他掌心幻化出一本小冊子,放在桌子上。


    “什麽東西?”


    陳組長示意她看。


    安萊偏偏這時候來了反骨,幹脆翹起二郎腿,神在在晃悠著。


    看向窗外。


    視野出現一雙手,“你看看。”


    安萊側過頭,沒有接。直覺告訴她,她應該拒絕。


    “那麽,我念給你聽吧。”


    “曾經,一對夫妻帶著他們的女兒外出,但一場意外,使得女孩流浪在時空洪流中,在這裏——”


    “我自己看。”安萊一把拿過,惡寒地揉了揉耳朵。一個大男人聲音矯揉造作的跟什麽似的。


    ……


    “不是許舟安”謝華生躺在地上怎麽想也想不通,幹脆坐起來喊:“你到底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大驚小怪?


    他是個男的!


    男的!


    摟他腰,摸他手,還大驚小怪?什麽人?


    “你起來!”


    見許舟安悶著不動彈,他起身站在床邊,投下大片陰影,不依不饒道:“起來!”


    “我不要臉,就想占你便宜行不行?”許舟安煩的翻了個身。


    “不行!你給我起來!”


    許舟安一把掀開被子坐起來,“睡不睡了!再嚷嚷把你丟出去!”


    “要不是我,你——怎麽就不知道好賴話,非得嚇死才行是吧!”


    她手指一點,周遭的環境變化,還不等謝華生喊叫,許舟安已經將他的嘴用葉子捂了起來。


    這哪是古色古香的房子,幽綠的螢火在空中飄蕩,還有……


    “現在,要麽,乖乖睡覺,要麽,我把你丟出去。別叫。”


    許舟安閉上眼睛躺下,沒在意身側多了個瑟瑟發抖的身影。


    南門大街,擁擠的菜市。


    劉撇子光著頭,穿著有些發亮的厚棉衣坐在一家超市門口,嘴巴幹裂帶著圈黑灰。灰撲撲的手抓著一捧瓜子磕著,地麵已經有了好些瓜子殼,懵懂的眼睛興致勃勃地看著走過的人,露出傻笑。


    這樣的人按理說店家是肯定要趕的,可劉撇子是個無賴。


    不管他還好,沒多久就走,也不礙什麽事。誰要是趕,他得在那待兩三天,跑進店裏不停搗亂。


    他又是個泥鰍成精的,滑頭的很,跑的可快,誰來也架不住他,等人走了他摸迴來還要給你使勁搗蛋。


    他又是個傻的,除了有時候怎麽說也不聽以外,也沒幹過什麽壞事,多教教給點糖吃也能聽懂,大家也就慢慢忍著了。總不能跟個傻子講道理吧?


    劉撇子是兩年前的臘月出現在花南的,他剛來的時候穿著一件破爛的灰色t恤,也不知道冷,就會看著人傻笑。


    身上帶著青紫的傷,最嚴重的是頭部的傷口,髒兮兮的,也是他命大, 處理後結了痂,慢慢養好了。


    大家四處找了找,卻怎麽也找不到他的家人,估計是被拋棄了,陰差陽錯來到這裏的吧。


    這幾年經有人把小孩丟在這裏,大家也見怪不怪了。


    隻是頭迴見是個大人,一開始大家還納悶來著,四肢健全,樣貌也不錯,怎麽就不要了呢?但之後就明白了,這是個傻子。


    後來是一個老教師把他帶了迴去,給他取名叫劉平安。


    希望他剩下的日子平平安安。


    劉平安是個左撇子,有些人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劉撇子。


    叫出了名堂,就沒多少人叫他劉平安了。


    劉撇子原本挺老實的,但後來不知道是哪些小癟三教他的,看著老少爺們吹口哨、喝酒……壞氣性學了個遍。氣的一向和藹的老教師拿著根棍子在院子裏叫罵了好幾天。


    劉撇子愣是不改,自己也挨了幾頓打。


    傻歸傻,倒是不會對人動手,對老教師還算乖巧孝順。


    原本日子這樣過下去也挺好的,可今年三月,收養他的老教師還沒來得及把他學的壞氣性改過來就走了。


    她沒什麽親人在這,傻子也指望不上。


    好在劉老師平常也是個熱心人,和街坊都處的很好,最後是街坊鄰居幫忙一起處理的後事,埋在了蓮子山。


    劉撇子倒也不難過,整天嘻嘻哈哈的到處亂竄,髒兮兮的更是沒人願意好好教他,也沒人有劉老師那個耐性。


    花南這個地方是邊境縣,隔著一條大江就是外國,不富裕,青壯年都跑去別的發達地區了,不管過的好壞沒有多少人願意迴來。


    人越走越少,現在這裏隻剩下一些老的小的過日子,每家都有一堆瑣事,也沒什麽錢,小的照顧老的,老的得看著小的,誰也沒有精力再去照顧一個不相幹的傻子。


    隻是力所能及地關照他,給一些衣物吃食。


    好在劉老師的屋子雖然舊但還算牢固,也沒人來和傻子搶,他倒是還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隔個幾天稍微健壯一點的男人就會抓著劉撇子去洗澡收拾,他倒也不是特別髒。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整天東躲西竄的到處搗亂,誰走過他都要一直盯著人家看,看見漂亮的小姑娘他還吊兒郎當的跟著人家,嘿嘿傻笑。


    人家罵他他還笑的更歡,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氣的人家更想打他。


    現在身上的傷都是他自己作出來的。


    他有時候還拿著一大把現金去買酒,超市的老夫妻見到就把錢收了起來,給了快餐店的李家奶奶,講好每天供他兩頓飯,早上看到他就給一碗麵,好過他亂花。


    也不知道老教師給他留了多少錢,照他這樣整天造作日子是過不下去的,怕是沒多久就得去討飯了。


    “劉撇子,來給你幾個包子。”


    一個騎著小電驢的婦女停在超市門口,遞出幾個包子。


    劉撇子笑嘻嘻地站起來跑了過去,接過來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也不在意手髒。


    “早點迴去,要下雨了。”


    中年婦女交代了一句,看著劉撇子的樣子歎了口氣,開著車走了。


    樣貌好好的卻是個傻子,造孽哦。這樣的別說討媳婦,以後活下去都難。


    要是像以前鬧饑荒,他就是現存的口糧。


    劉撇子一口氣吃完兩個包子,打了個飽嗝,剩下兩個還想繼續吃,結果被噎住了,手還緊緊捏著包子,一隻手用力捶著胸口,直翻白眼。


    “咳咳,”


    “你就不能留著啊!”


    賣掃把的四爺看著劉撇子沒出息的樣子沒好氣道。拿著自己喝剩下的半瓶水打開給劉撇子灌了下去,用力給他拍著背。


    “餓死鬼投胎呀你?”


    把水喝完,劉撇子看著四爺嘿嘿傻笑,忽然連打了幾個震天嗝。


    四爺皺著眉往後躲開,偏偏劉撇子就黏上他了,湊到四爺跟前一個勁“嗝兒”。


    打不出來了還張著嘴自學“嗝兒嗝兒”。


    “滾球!”


    四爺被熏的要命,偏偏力氣小推不開,氣得一腳踢在劉撇子的腿上,但力道不大,給他撓癢癢還差不多。


    “滾球!”


    人高馬大的劉撇子笑嘻嘻地學著四爺,抬腳踢在四爺的屁股上,隻聽砰的一聲,原本一臉嫌棄的四爺摔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表情痛苦,原本就皺的臉更皺了,像擰幹的濕紙巾,手巍巍顫顫地指著劉撇子,表情痛苦,一句話也說不出。


    “滾球。”


    劉撇子也撲通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腰嘿嘿傻笑,閉著眼睛“哎呦哎呦”地喊。


    “你說你幹嘛跟個傻子鬧?”


    屋子裏戴著老花鏡繡花鞋的女人看見老伴摔倒,把手裏的活計放下走了出來,好笑的把四爺攙扶起來。


    都知道這是個傻子,還要鬧那不就是活該嗎?


    自己鬧笑話。


    劉撇子還不停地扶著腰哎呦哎呦地喊,髒臉皺成一團。


    路過的人都繞道,指著劉撇子和身邊的人笑嘻嘻地說著話,有些人還逗著。


    “狗崽子,力氣怎麽這麽大?哎呦~”


    “活該。”


    女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把年紀了還和一個孩子鬧。


    不知道人家什麽樣?還惹,不就是活該嗎?


    “哎呦哎呦——”


    “別哎呦了,平安起來了。”


    天空開始下起了雨,路人加快步子離開,劉撇子也被一對年老的夫妻哄了起來。


    劉撇子起先不肯,雨點落到臉上他才一骨碌爬起來,嘴裏一直嘟囔著,“下雨啦!收衣服!”就往超市旁邊的一條小路跑。


    踏過長著青苔的石板,猛地推開門,跑進了低矮的小屋


    拿起院子裏的衣服就往屋子裏跑。


    衣服已經濕了些,他還是直接把衣服掛進衣櫃。


    劉撇子打開電視,找出老花鏡放到躺椅上,安靜看著,邊上還放著一盞燈。


    夜色漸漸深了,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去廁所刷了牙。


    ……


    要不是劉家的牆太高,他爬不上,哪能受這罪!


    這狗日的劉撇子。


    “躲什麽躲!!”


    劉撇子知道來人後沒有再揮舞竿子,他弓著身子在一扇門後直勾勾地看著李輝笑,大眼珠子在大黑夜真有些嚇人。


    李輝氣的恨不得捶死他,給他送飯還打悶棍!不知道又是哪個殺千刀的教他的!


    “自己撿起來吃。”


    劉撇子看著李輝,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身子,抓起地上的黑袋蠻力撕開,打開飯盒在雨裏大口吃了起來。


    “傻叉!過來。”李輝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傻。他不過是習慣性抬腳,卻牽動痛處,那酸爽簡直妙不可言。


    死劉撇子,說的話看樣子也是能聽懂的,怎麽就這麽憨批呢?下雨了還站那幹嘛呀?


    劉撇子依舊大口大口吃飯,不理會李輝的話。


    李輝屁股痛的要命,見劉撇子還是不肯過來,罵罵咧咧摸著屁股站起來,一瘸一拐走了過去,拿出一顆糖抓著劉撇子就要往裏走。


    也不知道怎麽養成的習慣,平時怎麽叫都不聽,一給糖就乖得沒邊。


    劉撇子不願意坐下,李輝也懶得管他這麽多,慢吞吞坐下後換了一邊屁股揉,那破爛幹要不是偏了些,怕是能把他菊花爆了,屁股像是破皮了,又刺又辣。


    “剛我敲門你怎麽沒聽見?”


    李輝沒指望劉撇子能迴答,接著自己說道:“我奶叫我告訴你最近別出去,有雨。”


    “聽見沒?”


    劉撇子所有的心思都在飯上,自顧自啃著兔子腿,看都不看李輝一眼,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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