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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顏細細將信劄看了一遍,除了一封徐綢珍親筆所書的信件外,其他都是桐君堂等處的賬目。


    她進來神思恍惚,腦袋更是一點不想轉,賬目不過走馬觀花地掃了幾眼,仍舊收起。


    倒是徐綢珍的信讓她有了幾絲觸動,那信中說,知道她現下還活著的人不過十餘人,隻需遠離京中,深居簡出,這一生就不會再有人前來叨擾。


    至於徐綢珍自己,則選擇留在京中,繼續經營幾處藥鋪。


    還有,徐綢珍提到她近日事務繁忙,怕是沒有時間離開京中,前來這處隱秘的田莊看望她,殷殷囑咐她萬事小心些,保重身體。


    “我當初為人看診,研製成藥,為的就是和母親過上安穩日子……盼了這麽久,最後卻是我一人獨自迴去江南麽?”朱顏將信劄全都依照原本的樣子疊放整齊,有些失落地掩上眸子,“母親的決定,我沒有異議……待她將那些與我相關的事情處理完,我就啟程迴去了。”


    明子正打算接過那些信劄,聽她這麽一說險些將手中的信劄撒了,“姊姊怎麽知道……綢珍姑姑有事要處理……?”


    “若不是與我相關之事,何必特特地寫信告知於我?”朱顏仍是笑,她雖然病體未愈,懶於思考,卻也不見得真的什麽也想不明白。


    徐綢珍何等厲害一個女子,若不是與她相關的重要之事,徐綢珍絕不會親自前往處理。


    可是,到底是什麽事情呢?會與袁凜有關麽?


    朱顏緊緊抿住唇,一手輕輕覆在心口,緩了一口氣,斂起眉不語。


    “姑娘……”白?咬著唇,“姑娘在想什麽?”


    “沒事。”朱顏抬起頭,眸中已經恢複了平淡之態,將手中的帕子遞給她,“白?。替我將那些藥末包起來,小心別沾到手上。”


    白?霎了霎眼,依言將已經晾幹的粉末細細包起,擱在一枚幹淨的碟中。


    “這個……替我轉交給母親。”朱顏將碟子連同小包一起交與明子。“應當嚐不出特別的味道,一勺就夠了。”


    “好。”明子沒有多問,收起信劄和布包,起身告辭。


    “明子。”當他走到簾外時,朱顏忽又喚住他。“你與阿綺何時完婚?”


    明子深吸一口氣,其實現在談婚論嫁真的還太早了些,“……待諸事安定。”


    朱顏淡笑,“這樣也很好,你們往後……是一直會留在京中的罷?母親撒下彌天大謊,騙幾位伯父叔父我已死了,隻怕這迴不得不留下阿綺了。”


    朱綺被乾雲托付給了徐綢珍,如今身份也同嫡女一樣的,朱氏自然不會任她隨意離開京中。


    “顏姊姊說的是。”明子迴過頭,“不過。我想阿綺雖然不喜留在京中受到拘束,若知道此舉可以讓顏姊姊逃離京中,她也會高興的。”


    “……是我對不住阿綺了。”朱顏搖頭,她身為長姐,不能給朱綺一絲庇護,反而要教一個小姑娘以自己的自由換她平安度過餘生。


    明子歎息一聲,沒再說什麽,緩步離開。


    朱顏抬眸出了一迴神,輕輕喚白?,“前些日子買迴來的杏仁可處理好了?”


    “應是好了。白?一會兒就去問問。”白?歪著腦袋不解。


    朱顏前些日子開始研磨蓖麻籽的時候,還托七娘弄了好幾袋杏仁來,說要榨油雲雲。


    “姑娘,我問過陳娘。她說七娘尋來的都是些苦杏仁,不像甜杏仁那般香甜可口,若是吃多了,還會中毒呢。”


    “我知道。”朱顏斂眸,若沒有毒性,她何必磨著七娘尋來苦杏仁。


    “阿顏。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永無在外間遇上了明子,得知朱顏給了他一包可疑的藥末後,立刻前來尋她,“白?,且出去。”


    白?不明所以,但難得見到永無如此嚴肅,急忙起身離開,恰好替朱顏去問一問她心心念念的杏仁油可榨好了。


    “永無,好些日子沒見了。”朱顏站起身,隱隱有些頭暈,扶著一旁紗幔眯起眼看他。


    “阿顏,你給了明子何物?”永無上前扶住她虛弱的身子,低頭掃了一眼堆在幾上的藥粉和刀剪,沉聲相勸,“你身體未複,不要勞神。”


    朱顏笑著搖頭,“我每日無事可做,偶爾弄些藥粉,怎麽算得上勞神?”


    永無低頭盯著她的眸子,想從中看出些什麽來,但所見隻是一片空洞蒼白的笑意,隻得一字一句強調,“阿顏,你可知道明子會將那藥粉交與誰?”


    “我自是知道。”朱顏咬咬唇,“明子會將那些藥粉交與母親,經母親之手轉交到宣清手中。”


    “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這樣?”永無看著她萬事不經心的模樣,無可奈何。


    “那藥粉……沒有一絲味道,也不會被人察覺不妥的。”朱顏舒口氣,“你放心,我可以確保此事萬無一失。”


    永無被她堵得無話可說,末了輕歎,“你做的事情,叫作‘弑君’。”


    “……你在意?”朱顏抬眸,帶幾分驚奇,“撫順王早已不是了……何必放在心上,連紓姐自己都……而且,為了自己的目的,任何人都是可以死的……”朱顏閉了閉眼睛,輕咬著下唇,模樣顯得一絲絲咬牙切齒,“並不是有什麽仇夙,隻是……他若不死,旁人就無法安生。”


    “我從不知,阿顏也是這樣的。”永無捏緊了手。


    “我曾是這樣的。”朱顏笑笑,“大抵世間投身權謀之人,都是這樣想的罷了,否則這善惡之分,能教一個人困死於愧悔之中。”


    見永無沒說話,朱顏揉揉額角,“不說這些了,這些日子我都沒有踏出過大門,悶得難受極了,永無陪我去院中走走,可好?”


    朱顏停在了院中那株蓖麻前。


    深秋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分明隻有半月的時間,原本一株青翠的蓖麻已經全都枯萎,縞黃的枝葉在秋風中“沙沙”作響。


    秋雨淅瀝的時節已經過去,陽光很好,亮得有些晃眼。


    朱顏隱約覺得視野有些昏暗,下意識伸手遮擋在額前,揉了揉額角。


    永無跟在她身後,對她的小動作看得很清楚,輕輕扶住她雙肩,“阿顏,你頭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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