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溪身後跟著白紙和蘇青,她們一人抱著一個大箱子跟在顏溪的後麵。


    嘉銘居的眾人除了顏澂以外,就沒人發現顏溪身後的丫鬟換了人。


    他朝著顏溪挑了挑眉,顏溪立馬朝他笑得乖巧。


    顏溪此刻心裏正在天人交戰:他幹嘛那樣看著我?他發現了?不至於吧?不就是換了兩個丫頭而已,他這也能發現?


    她安慰著自己,或許就是顏澂的眉毛出現了一絲絲瘙癢,他才動了一下,恰巧看見了自己。


    顏溪對這個解釋十分滿意,也不再去想顏澂剛才的古怪模樣。


    “這是給大姐姐的……”


    “不是給過我了嘛?怎麽還有我的份?”


    顏溪湊近顏沁的耳朵,小聲道:“之前那是給大姐姐的新婚賀禮,這是不一樣的。”


    顏溪給顏澂準備的是一塊上好的硯,這還是她在崇雅書院的評比裏得了好成績後,三舅舅送給她的,如今就被她借花獻佛般給了在國子監當監生的顏澂。


    顏灝站在一旁,已經等不及探頭探腦朝那個盒子裏看去。顏溪看何氏正在和顏正猛講話,一把拉過他躲到旁邊,悄聲道:“之前不是寫信告訴過你,我有一個很厲害的朋友,是江湖裏名聲赫赫的大俠嘛?”


    “我專門拜托他給你打了一把小刀,雖然小,但是是真的削鐵如泥,你可藏仔細了,別被爹娘發現了。”


    說完,便從盒子裏拿出那把小刀,連著刀鞘藏進了顏灝的衣服裏。


    這兩人偷偷摸摸的舉動,完全被顏澂看在眼中。顏溪本來想板著臉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可實在是受不了顏澂灼灼的目光,隻好指著那塊端硯,示意他“拿人手短”。


    顏澂是真的覺得很奇妙,或許這就是血脈之間獨特的聯係。雖然他這麽多年跟妹妹全然沒有見過麵,隻是偶爾有書信往來,可如今這份熟稔倒像是骨子裏透出來的,無法更改的。


    他笑著捂了捂自己的嘴巴,得到了顏溪一個“哎喲,不錯哦”的眼神。顏澂看著討論得津津有味的弟妹,滿足地笑了。


    ……..


    等到了吃飯的時候,顏淇還是渾身無力,起不來的樣子。


    顏正猛居然真的就不管不顧,隻招唿著其餘的兒女,快來吃飯。


    何氏此刻的表情很不好,仿佛氤氳著極大的怒火。一時間,嘉銘居中的氛圍有些冷凝,幾個孩子都沒有說話,吃過了飯也就迅速請辭了。


    顏澂和顏灝本就是請假迴來見妹妹一麵,此刻還要迴國子監去。


    顏溪走在顏沁身邊,低聲道:“大姐姐,爹娘這是怎麽了?我怎麽看著還跟十妹妹有關?”


    “噓,你且小聲些吧。”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你跟我來。”


    顏溪跟著顏沁迴到了她的晚晴居。


    “我那院子裏有一個老太太的人,我想著反正我都要出嫁了,到時候不帶她便是,若是現在趕走了,還不知道又要給我塞誰進來呢?”


    “還是你屋子好,至少都是些信的過的……”


    顏溪院子裏的丫鬟們聽完,都自豪的挺直了胸脯,一副亟待表揚的樣子。


    雖說如此,顏沁還是屏退了左右,“溪溪,你不知道,娘為了淇兒的事,跟爹爹吵了太多次了。最開始爹爹還是心疼淇兒的,可後來次數多了,也就變得不耐煩起來。”


    “可是,顏淇不是身子骨很差嗎?”


    “哎,誰說不是呢?我也不知道爹爹是怎麽想的。依我看,爹爹對那個顏芮,都要比對淇兒更好一些。”


    顏沁不知道的是,原來前幾年,顏淇的身體已經肉眼可見的好多了,何氏和顏正猛是真的為此高興。尤其是何氏,看著自己嬌寵的女兒越來越好,她是打心眼裏高興。


    可偏生那時候,趙姨娘有了身孕。


    這是繼顏芮出身後好幾年來,大房裏傳出的唯一喜訊。


    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這種中年得子的感覺,讓他在明顯感覺到自己精力體力下降的年歲裏,又重燃了久違的激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趙姨娘懷著的這個孩子給了他極大的滿足感,他也確實傾注了不少的精力。


    趙姨娘也仗著這個孩子在大房裏作威作福起來。


    可是沒想到,何氏忍了、顏沁忍了、可顏淇沒有忍下去。


    她的藥裏本來就有活血化淤的藥材,於是她的丫鬟每次熬藥都給選出來,再買通了趙姨娘外院的一個小丫頭。因為丫頭年歲小,也沒人忌憚這麽一個小姑娘,她就找準時機,天天在趙姨娘的保胎藥裏放一點活血的東西。


    久而久之,趙姨娘也就小產了。


    顏正猛本來就對趙姨娘小產一事很是在意,再加上她一直懷疑是何氏動的手腳。於是派心腹仔細調查了這件事的始末,在發現這件事竟然出自一個十歲的女孩之手時,顏正猛心裏隻感到一絲涼意。


    他將這件事告知了何氏,可何氏還想著一心包庇顏淇。一想到顏淇為了害人,連自己藥裏一味重要的藥引都舍得拿出來,他就覺得膽寒。這還是他那個嬌柔多病、卻乖巧懂事的女兒嘛?


    顏正猛因為顏淇的事,跟自己的夫人有了太多的隔閡和爭吵,再加上何氏隻要一遇見顏淇的事,就會喪失理智,變成一個隻憑本能的母愛做事的人。


    顏正猛後來逐漸將一切的原因都歸咎於顏淇身上,對她也越來越不待見起來。隻是在何氏的苦苦哀求下,答應不再追究此事,也會為顏淇保守這個秘密。


    ……


    此刻的嘉銘居內,何氏因為太過激動,額角的青筋都已然暴起,“顏正猛!淇兒她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麽能如此這般苛責於她。淇兒自幼…..”


    “哼,自幼身子骨差?那她怎麽還能罔顧自己的身體,也要害她那還未出世的弟弟?”


    何氏一隻手撐在椅背上喘著粗氣,另一隻手指著他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隻是為了那個賤人和那賤人肚子裏的孩子。我呸,她們憑什麽跟我的淇兒比!”


    “顏正猛我告訴你。今日是看在孩子們的麵上,我不曾與你說道。若日後你再這般對著淇兒挑三揀四,那我這嘉銘居,你也不必來了。都說什麽俗世夫妻,哼,依我看,我當初就不該瞎了眼嫁給你。”


    顏正猛看著何氏猩紅的眼角和顫抖的手,隻重重的甩了甩衣袖,留下一句:“不可理喻!”就匆匆走出了嘉銘居。


    等到顏正猛一走,何氏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捂著臉痛哭起來。


    夫妻二十載,他們是從什麽時候走到了今天這水火不容的田地?


    梁媽媽見侯爺走了,趕緊進來扶起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婦人。


    “夫人,您別哭了,淇兒小姐怕是要醒了…….”


    一聽她說顏淇,何氏立馬止住了哭泣,草草擦了擦自己的臉,拉著梁媽媽的手顫聲道:“媽媽,淇兒她隻有我了,她隻有我了……”


    梁媽媽心疼地輕撫著何氏的背,兩人都不知道,內堂裏那個本該還在昏睡的女孩,正睜著眼睛,死死看著床梁上雕著地多子多福的圖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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