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句話,餘之野幾乎帶著哽咽,龐蔓想安慰,卻沒法開口,隻能輕輕拍著他的背。


    宿命的無奈,是無論如何都填補不了的恐懼。


    她與他,也許曾在二十幾年前,就命運交匯,都是這場悲劇盛宴的棋子。


    “我曾無數次去想,我母親的事,這麽多年支撐著我查這個案子,就是想知道母親死亡的真相。現在知道她還活著,我該高興才是,但她也許是李鳳英的人,是殺人犯。我們早晚要麵對麵,成為敵對的關係。”


    “事情還沒蓋棺定論,也許她是被脅迫的呢,你說了她那麽愛你,是李鳳英威脅了她呢。”


    餘之野手搓了搓臉,努力讓自己從這種情緒漩渦裏抽離,保持冷靜,分析案情,“其實最大的疑惑是,如果她沒死,當年地窖裏和我檢測出dna匹配的那個屍體是誰呢?”


    如果單單是當時為了假死逃生,用了別人的屍體代替,也說不過去啊。和當年胡敏假死逃生不一樣,劉瑩的屍體,實實在在和餘之野做了dna匹配的啊。


    這一點錯不了,那個年代,dna比對還不普及,要送到省城,刑警隊聯合做的比對,絕對不會出錯。也因為這一點,餘之野一直都以為母親死了。


    “你不是找人去調查你母親和父親的生平了嗎?”


    餘之野點頭,“消息還沒迴來,老陳說有點難,我母親劉瑩曾經在城裏打工了一段時間,後來遇到我父親,有了我後迴到我母親的老家,和外祖一起生活。不過,沒多久,我父親就意外去世了。


    我母親表麵上也在地窖藏屍案中死了,那時候我才幾歲,二十多年前的經曆不好打聽。”


    “其實胡敏的話,幾乎已經完全還原了整個案件的真相,就是有些細節還值得探究。


    她說李鳳英到默縣地窖的時候,那對夫妻已經作案很多年了。


    這點和屍檢報告裏可以對上,頭些年那對夫妻沒拐那麽多女人,隻有幾個,拐迴來生孩子,還有些被害死的女嬰。


    是在案子告破前一兩年才頻繁的拐人,那個時候應該就是李鳳英控製了這對夫妻。


    胡敏還說了一個細節,她說那對夫婦那麽多年圈養女性生孩子,隻有一個叫許文華的生下了個兒子,還是早產,所以懷疑孩子是帶來的。


    後來案子破了專家不是也說那個丈夫胡文照,基因有問題生不出兒子嗎?所以,許文華生下的男孩不是胡文照的孩子,是懷著帶來的,一直被圈養在鐵籠子裏。


    看胡敏的意思,李鳳英後來沒有殺掉這個孩子。你說這個孩子現在在哪呢?”


    餘之野心中一淩,“這個鐵籠子裏的小男孩就是謝晨鳴。”


    龐蔓眼神看向虛無,“你說,從生下來就在那樣的環境,被當做犬類養在籠子裏,沒有人教他什麽是人,怎麽樣做一個人,他生下來就沒看過外麵的世界。


    這樣的孩子,隻要稍給一些善意,他就會認作主人,會死心塌地吧。


    李鳳英那時候缺幫手,這個孩子多好馴服,就留下了。


    但就算是被從小馴服,他走出地窖後看到外麵世界,慢慢成長,是否也有某一刻想要掙脫那份束縛,去尋找真正的自由?他終究是個人啊。


    李鳳英把他留下來,並讓他當自己兒子的玩伴,所以謝晨鳴和黑成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在他們的通信中,就能看得出來。


    所以黑成在想造反的時候,謝晨鳴是他唯一的幫手。他們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龐蔓迴過神,眼角晶瑩,深唿吸一口氣,“不是說要查我身邊的人,裏麵可能有黑成嗎?有進展嗎?”


    餘之野搖頭,“你身邊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近的就白東風,遠的,酒吧裏的服務員,甚至客人,都有可能。對方身份換的滴水不漏。”


    “所以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麽查呢,不知道黑成的下落,不知道李廣田的下落,也解不開你母親的事。現在好似知道了大部分的案件內容,卻沒有絲毫可以抓到李鳳英這個人的線索。”


    “要查的方向很多,比如,胡敏說的李鳳英一直的目的,永生,那三個條件。


    第一個,全麵監控那些受害人的家屬,不是說要讚足夠多的感激,需要有人為她去死嗎?她這麽多年布局,不會甘心這條線廢了的。


    第二,黑成想要扳倒李鳳英,應該還會有進一步動作。就算暫時找不到他真身,我們起碼知道了,李鳳英第二個永生條件和他有關,用玄門中的秘法,改變黑成的血達到要求。


    這個玄門中的秘法,讓我想起一件事,你記不記得我師父自盡這件事。隻有師叔祖一個人知道,不是意外而是自盡,還說我師父當初偷了那本太師祖的迴憶錄。


    我在想我師父的死會不會和李鳳英這第二個條件有關係。會不會是我師父知道些什麽,或是被威脅了,偷了迴憶錄,可他終究沒敢給李鳳英,最後隻有自盡。迴憶錄我看了一遍,暫時還沒發現什麽相關的,可能是被忽視了,我會重新再研究,肯定有遺漏的細節。”


    “可你師父是玄門中人,會被李鳳英威脅嗎?”


    “我師父這輩子在乎的除了正道,就是我。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你說,會不會是我母親劉瑩找到了我師父,所以?”


    餘之野不敢往下想,手指發抖,但無法忽視這個可能,這是目前最合理的邏輯。


    “胡敏說我的身世,比你的還要複雜,那必然和我母親有關,我懷疑我母親在為李鳳英做事,也許當初為了保全我,被李鳳英威脅了,之後種種原因找到我師父,然後我師父自盡了。


    龐蔓,我真的有點害怕了。我一直以為我是這個案子的局外人,但現在或許,或許我。”


    “無論如何,咱們已經不可能停下來了,隻能繼續走,繼續查。”龐蔓又何嚐不害怕。但此時已經不是他們願不願意,是命運推動著,不能停下了。


    晚上龐蔓去看白東風,他昨晚被發現在醫院床底下一直昏迷,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迷迷糊糊的,狀態很不好。


    龐蔓從醫生那了解,他被喂了安眠藥,劑量還挺大的。也就是說,胡敏當時給他下藥要是手再抖一抖,他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看他醒了龐蔓才舒了口氣,問他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白東風說當時有人突然敲門,他一開門看見胡敏,沒等思考就一陣風吹過,什麽都不記得了。還問龐蔓出了什麽事。


    龐蔓簡單和他說了幾句。


    誰想到白東風竟想起一個細節。


    “其實我被綁走的那天晚上,醒過一次,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想把我拖走。”


    “誰,胡敏?”


    白東風搖頭,“拉著我的那雙手很粗,而且那人背影。”


    他眯著眼努力迴想,“我當時也不太清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想把我拉走的那個人是個男人,身材不算很高大,很瘦弱的,但我就能感覺出來是個男的。”


    “是你的錯覺吧,或許就是胡敏在轉移你呢?”


    白東風搖頭,“不是胡敏。因為她劫走我時,我有印象,不是她。不過,後來那個中間想拖走我的人,又把我放下了。


    沒一會胡敏出現,看我要醒來,又給我喂了藥。


    中間要帶走我的那個人絕對不是胡敏,非常不一樣。


    而且那個人好像在躲著胡敏,胡敏迴來的及時,他才沒把我帶走。”


    龐蔓微微詫異。


    不過,不管怎樣,胡敏的死,讓黑河之行暫時告一段落了。


    餘之野接到消息,玄門集結的人已經到了安城。


    峨眉,武當,茅山都派了人來。


    他們迴安城的時候,昆侖的閔長河也跟著一起。


    準備迴到安城的玄門官方辦事處登記,以商議抓捕李鳳英的策略。


    迴去的路上,因為胡敏的案子,餘之野龐蔓和閔長河都臉色不太好,沉默著。何常在則是一想到玄門聯合的事就緊張的不行。


    臨時抱佛腳,把幾大玄門的主攻方向以及曆史,甚至這次來的代表人物生平資料個人喜好等,進行突擊了解。


    因為案子涉及餘之野母親,所以玄門聯合的時候,餘之野雖是他們所在門派的掌門代表,但要避嫌,所以讓何常在出麵,作為師門表率。


    何常在興奮又害怕,興奮是千載難逢載入史冊的機會來了,他完全沒想到有一天會走上這個位置。害怕的是,他半吊子學藝不精,此時真的後悔沒聽師父的話。


    他這幾天除了突擊背各門派的曆史,就是爭分奪秒的學習,過去二十年他都沒這麽用功過。


    而白東風,從出院到上火車,臉色都不好,因為他發現龐蔓餘之野和好了。


    這幾個人中現在不顧別人死活,心情最好的就是文顯澤了。


    他真的談成了一項官方生意。


    閔長河這次不僅代表昆侖過來玄門集結,還要到安城特殊案件調查組報道,作為案件的協助副組長。


    他們確實要出一批,特殊案件組的設備,外包生意,文顯澤自告奮勇。靠著這段時間的見識連夜寫了項目書,憑借獨特的商業敏銳度,在這次內部招標中,一舉中標,現在迴安城要揚眉吐氣了。


    他也不管那麽多,和白東風自顧自的表達自己的喜悅,“還好我國外銀行裏有點本金,到安城這邊簽了合同,我就找我原來的團隊,生產線拉起來。但白總咱們都是朋友,你也入股吧。和官方合作,不僅是生意,還是人脈的積累。


    這迴我要堂堂正正的迴文家集團,讓我哥看看,讓那些股東看看,他們就算怎樣,能和官方合作嗎?


    我就靠這一項,他們文家就得把我請迴去。白總,你也入股吧,我現在要不是缺資金,都不能讓你入,為了擴大規模成為連鎖。咱們也算是一起經曆的生死之交了,發財肯定一起啊。”


    餘之野聽著文顯澤的美好暢想,迴頭對沉默的閔長河笑了笑,“長河,我想請你幫我個忙,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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