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的熱鬧一直持續到半夜。


    此刻,齊光和陸程跟別戈木他們一起圍坐在草地上,借著燈串發出的光,喝著馬奶酒,聽著冬不拉,享受夏夜難得的清涼。


    直播間的人數不停地在上漲,眼看馬上就要突破一百五十萬人。


    齊光有預感,他離係統給予的下個獎勵不遠了。


    於是他起身走到一旁。


    找到一個相對清靜的地方,輕輕說道:


    “係統?”


    半晌,終於有了迴應:


    [叮——宿主找我有什麽事情?]


    “我想要一個獎勵。”


    [您是打算放棄觀看人數達到一百五十萬的獎勵,等到突破一百六十萬人,定製獎勵嗎?]


    “是的。”


    [可以,宿主想定製什麽獎勵道具?]


    齊光指著遠處的雪山,說道:


    “我要去那裏,需要全套的登山裝備。”


    係統沉默了。


    齊光並不著急,靜靜地等待著它的迴應。


    過了一會兒,腦中終於響起了係統的聲音:


    [可以,全套登山裝備本就在獎勵道具發放名單中。]


    齊光滿意地笑了一下,又道:


    “我需要兩套。”


    係統:“......”


    不知為何,齊光似乎聽到了係統的歎息聲,也可能是錯覺。


    [可以,但人氣值需要加碼,觀看人數突破一百六十萬,粉絲值達到一百五十萬。]


    齊光萬萬沒想到係統竟然會跟他討價還價。


    但是他也沒辦法,確實能擁有如此貼心的係統不容易,還是別在人家雷區反複橫跳了。


    “好,我盡快。”


    [預祝宿主得償所願,加油。]


    係統留下一句情緒價值拉滿的祝福,就離開了。


    齊光望著遠處的雪山,陷入了沉思。


    “想什麽呢?”


    陸程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他身邊。


    “你什麽時候來的?”


    “有一陣兒了。”


    齊光在想陸程是不是聽到了自己和係統的對話,但也沒覺得大事不好。


    隻要他問起來,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可陸程隻是看著他,什麽都沒說。


    “我可能喝多了。”


    齊光舉起了手中的馬奶酒,笑了一下。


    “是嗎,可你的臉沒有上次紅。”


    齊光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挺熱的。


    然後對著陸程說道:


    “我想起老齊了。”


    陸程愣了一下,然後拍了拍齊光的肩膀,二人一起坐在了草地上。


    大概是喝了酒,又吹了會兒風。


    齊光真的有點暈暈乎乎的感覺了。


    “你有沒有覺得,父母就像是橫在我們和死神之間的一堵牆?”


    “當他們離開這個世界,就隻剩我直麵死神了......”


    “老齊啊,太倔了,真的太倔了......”


    齊光冒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就垂下了頭。


    陸程抬起手放在了齊光的肩膀上,掌心傳來的溫度安慰著齊光。


    陸程什麽都沒說,但又似乎什麽都表達了。


    他靜靜地等著齊光的後續。


    齊光抬頭喝幹淨了手中的馬奶酒,一抹嘴,指著遠處的那座雪山,說道:


    “夏天結束之前,我們一起去那裏吧。”


    陸程有一絲愕然,還是確認了一遍:


    “暝桑雪山?”


    齊光點點頭道:


    “我媽很喜歡雪山,她也爬過很多座雪山,暝桑是她最想征服的一座。”


    “老齊說過,他們約定好等我媽生完弟弟,身體恢複好就一起去爬。”


    “我知道你也想去爬,我們一起去吧?”


    齊光的眼神清澈又堅定,棱角分明的唇角抿成一道好看的弧線。


    陸程沒有任何猶豫:


    “好。”


    雖然表麵看起來很淡然,但陸程的心卻在狂跳。


    他此刻很興奮,因為暝桑雪山,也是他此行的終點。


    陸程早已經計劃好,趁著夏天結束前,去一趟暝桑。


    但他沒想到的是,齊光竟然和他有一樣的想法。


    這趟旅程,對陸程來說簡直太完美了!


    待二人重新迴歸到熱鬧的婚禮現場中,已是深夜。


    酒精令別戈木兩頰通紅,他一手搭著闊舍,一手搭著阿西姆,正在不停地說著什麽。


    而闊舍困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好在阿西姆足夠清醒,還能跟別戈木有來有迴地說幾句。


    看到齊光和陸程,別戈木眼睛亮了亮,問道:


    “你們去哪兒了?”


    齊光指了指剛待過的地方,說道:“醒酒去了。”


    “巧了,我和他們正在說叼羊的事情呢,你也一起來聽吧。”


    於是別戈木又拉著齊光,開始講他們的戰術,並約定好下一次練習叼羊的時間。


    眾人聚在一起,聊著天,喝著馬奶酒。


    看著遠處的天邊泛出青白,明天就這樣,在聊天的間隙中偷偷到來。


    天一亮,新娘都曼就要前往新郎的家裏了。


    緊接著又是持續一整天的狂歡。


    盛大的婚禮還在繼續,可齊光卻熬不動了。


    陸程看著齊光上下眼皮直打架,於是對著別戈木說道:


    “我們先迴去了。”


    別戈木此刻也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精神困乏,他的眼神也開始迷離。


    “啊,你們這就迴去了?”


    “嗯,別喝太多了,你還要送阿依紮緹迴去。”


    陸程提醒了一句,拍了拍齊光說道:


    “走吧。”


    齊光已經困得都快沒有意識了,猛地被陸程一拍,清醒了不少。


    迴頭對著別戈木說道:


    “先迴了。”


    於是跟眾人道了別,拖著沉重的腦袋和陸程往迴走。


    好的和烏戈似乎已經睡了一覺,雙眼神采奕奕。


    二人翻身上馬,朝著遠處的朝霞,慢悠悠地行駛著。


    等他們迴到氈房,接近中午。


    齊光一挨到床,就睡了個昏天黑地。


    陸程看起來還好,沒有齊光那麽困。


    隻睡了一會兒就醒了。


    齊光一直睡到了下午,等他醒來時,才發現外麵的晚霞紅的耀眼。


    再一看,陸程拿著一本書在看,他的視線甚至沒有移動半分,卻立刻開了口:


    “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一個下午。”


    齊光揉了揉眼睛,又伸了個懶腰,慢慢清醒過來。


    他做了個夢。


    但又不是夢,確切來說是一段迴憶。


    夢裏的他歇斯底裏,老齊滿麵滄桑,甚至帶點手足無措。


    “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這是星梅的心願......”


    “胡扯,什麽心願?你胡說八道!為什麽不讓她入土為安?!你告訴我為什麽?!”


    齊勝利紅著眼眶,看著自己的兒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盡量用平穩的語氣跟齊光交流:


    “我和你媽達成過一致,不管誰走,都不下葬不立碑。”


    “你們這是什麽狗屁協議?!我不準,我不同意!”


    齊光一想到,自此再也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去懷念蘇星梅,心就如千萬生了鏽的刀子在割。


    沒了蘇星梅,他少了歸途。


    現在就連紀念,都成了一種不可能的儀式......


    齊光怎麽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隻要立了碑,就會給活著的人留下念想。念想這個東西,留的深了,隻會讓活著的人止步不前。”


    齊光難以置信地看著老齊。


    這幾天他忙著處理蘇星梅的後事,整個人形如枯槁。


    但他竟然還能如此理智地跟齊光平靜地說著蘇星梅生前和他達成一致的心願。


    齊光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


    “心願?什麽他媽的狗屁心願?不覺得你們太殘忍了嗎?!為什麽連個念想都不留給我?!”


    “哪怕隻是一抔土呢......”


    齊光低頭哭泣著,他在做最後的掙紮。


    還抱有一絲希望。


    “對不起,小光,爸爸覺得你會理解我們的。”


    “不可能!我永遠,永遠,永遠不會理解你們做的這個狗屁決定!!”


    齊勝利凹陷的雙眼浮現出心疼和擔憂,但還是不肯鬆口。


    齊光死死盯著齊勝利,絕望地問道:


    “老齊,我再問一遍,你確定要帶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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