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還得從李紅娟說起,對了,就是李氏娘家大嫂的那個孫女,縣丞的小妾。


    那李紅娟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風了,竟然跟吳府的管家搞在一塊了。


    兩人幹脆一合計,卷了吳縣丞大半的積蓄來了個私奔。可才剛跑到池州府,就被那吳縣丞派出去的人給抓到了。


    眼瞅著抓迴去就是個死,那李紅娟也是個狠人。趁那打手不注意,直接跑去衙門敲了登聞鼓。


    這《大楚律》規定,但凡有人敲登聞鼓必須接,否則不分緣由,為官者杖責八十,連降三級。


    陸知州趕緊上堂審案,不料李紅娟當著一眾人的麵把吳縣丞幾人賣試題的事說了出來。


    這科場舞弊曆來就是大案,那陸知州也不敢掩瞞包庇了,當即讓人扣押了吳縣丞的人,連夜就把這事上報了朝廷。


    皇帝知曉後龍顏大怒,下令徹查到底。


    等到朝廷派了欽差下來,那縣丞立馬軟了,一股腦地全交代了。


    這次院試一共中秀才五十二人,其中就有近三十人買題。每份一百兩,吳縣丞合計收了三千兩銀子。


    很快一夥夥衙役就去捉拿買試題的人了。


    那天林如柏沐休在家,計婆子正給他燉著雞,就見一夥衙役如狼似虎地闖進了家門。


    “官爺,你們……你們來我家有何事呀?”林老頭朝衙役拱了拱手。


    胡捕頭客氣地拱了拱手:“奉欽差大人命,林如柏與科舉舞弊之事有關,特捉拿歸案。”


    林老頭一聽就慌了神,腦子裏“嗡嗡”地響,猛然間響起了林如柏說過的話——爹,你放心,這次我走了縣丞大人的路子,他會在考場對我多照顧的,這次中秀才一定沒問題。


    “冤枉啊!我兒是自己考的,一定是你們弄錯了。你說你們是不是被林婉兒那個死丫頭買通了,來陷害我家如柏的。”計婆子大喊大叫起來。


    “混賬老婆子,淑嘉縣主的名稱諱也是你能叫的,再聒噪一起帶走。”胡捕頭可沒慣著她,直接一揮手一夥人就朝屋裏找去。


    很快就有人在屋裏找到了躲在床下的林如柏。


    因為不肯出來,林如柏被衙役打了兩巴掌後,才像死狗一樣地拖了出來。


    現在林如柏哪有半點學子風度,衣服被扯破了,臉腫了,頭發也披散著,眼神裏全是驚恐之色。


    一看見計婆子,林如柏就大聲嚷著:“娘,娘,救我!”與當初林如槐被抓時異曲同工。


    計婆子的心就跟被刀割了一樣,不管不顧地朝林如柏撲去。見衙役不放手,幹脆直接下嘴咬。


    “你這死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妨礙爺們辦事,該死得很。”胡捕頭直接一步上前,一巴掌扇到了計婆子。


    計婆子踉蹌著爬起來,嘴一張,吐出一顆牙,於是活著血大喊道:“冤枉啊!冤枉啊!你們誣陷我家如柏,你們黑心肝,不得好死。”


    眼看林如柏被帶走了,計婆子追了兩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娘……”


    “老婆子……”


    一時間林家老宅雞飛狗跳。


    圍觀的人不由得歎息,這一個月之內,一個兒子做賊,一個作弊,這老林家真是個笑話呀!


    等許常山給計婆子紮了幾針,那人就慢慢醒了過來。


    “計大娘這是急火攻心,我給她開幾幅藥先吃著,可千萬不能再刺激她了。”說著收拾好藥箱就走了。現在林老頭已經滿頭亂絮,也忘了出去送送。


    “老婆子。”林老頭看向一臉憔悴的計婆子。


    “老頭子,如柏迴來了沒有?”


    畢竟是寵了這麽多年的兒子,計婆子哪裏放心的下。


    林老頭失落地搖了搖頭:“還沒迴,你別急,好好養病,我已經讓老大去縣裏打聽了。”


    正說著林如樟就匆匆地從外頭跑了進來,不管不顧地嚷了起來。


    “爹,娘,那吳縣丞把所有事都招了,這次四弟真買了試題。欽差大人已經革除了四弟的功名,罰他終身不許再考,還有……”


    “還有什麽?”計婆子從床上翻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吼道。


    “還有聖上發話,說如柏他們心術不正,有辱夫子教化,要流放到西北充軍。那……那吳縣丞也已經被判了秋後問斬。”


    計婆子聽了這話,噴出一口老血,再次暈了過去。


    於是還沒走出多遠的許常山再次被請迴來。


    這次他足足紮了二十幾針,計婆子才身子一抖醒轉了過來,不過這次嘴歪了一半,那身子也半邊不能動彈了。


    計婆子急得張嘴想說話:“啊……啊嗚嗚……”話沒說清楚,那口水倒是淌了一片。


    林老頭也急了:“許大夫,我老婆子這是怎麽了?”


    許常山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中風了。不是讓你們別再氣她了嗎?這次好在及時施針,還有半邊身子能動,下次這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了。”


    林老頭連忙問道:“那這中風可是有的醫?”


    許常山思忖片刻:“若是好生調養,或許還是有康複的機會的。”


    這話已是說得很委婉了。


    林老頭已是說不出話來了,計婆子又氣又急,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等林婉兒幾人知道計婆子中風了,也是一片唏噓不已。林婉兒幾人倒覺得沒什麽,這計婆子壞事做盡,也算惡有惡報了。


    不過林荷花還是有幾分不忍,畢竟是生她養她的娘,哪能說斷就斷幹淨了。


    “嫂子,我想去看看她?”林荷花猶豫了半天,咬著嘴唇說道。


    李氏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坐下:“荷花你去吧,她到底是你娘。這父母做的再不是,兒女總不能記恨一輩子。”


    林婉兒也笑道:“小姑,我早猜到你會去了。去吧,去吧,我們不生氣。”


    林荷花和李氏都是極其善良的人。在這古代父母之恩大於天,林婉兒還是挺理解的。


    李氏想了想,去拿了五兩銀子塞給林荷花:“荷花,這銀子你替我拿給七叔吧,讓他買點補品給七嬸吃吧,也算是全了我們一家人的心意。”


    “嫂子!他們那樣對你,你還……有時我就在想為什麽她就這麽容不下你。”林荷花紅著眼眶說。


    李氏瞬間想起了過往的種種:“算了,反正也沒關係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因為林老頭忙著林如柏的事,計婆子自然就交給白氏和小計氏輪流照顧了。


    這日輪到小計氏看計婆子。她包了半包瓜子,坐在床頭磕得香噴噴。


    計婆子尿急,於是在床上“咿咿呀呀”了半天:“尿……尿……壺。”


    小計氏被吵得實在不耐煩了:“來了,來了,別叫了。”


    等她拿著尿壺來到床頭,剛掀開被褥,一股尿騷味就迎麵撲來。


    小計氏立馬變了臉色,碎碎念念地罵了起來:“我的娘啊,你就不能忍一忍嗎?這麽大個人了還尿床,真是丟死人了。”


    計婆子又羞又氣,額上青筋都蹦了起來。


    小計氏也不給計婆子換衣褲,就把那褥子抽了出來:“做你家媳婦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伺候小的,還要伺候老的。”


    當看到計婆子在瞪自己,直接把褥子往地上一摔:“怎麽我說你兩句還不服氣了?有本事你現在站起來打我一巴掌,你說你平日裏的威風勁頭去哪了?我還告訴你,你最好給我好好聽話,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我喂你什麽你就吃什麽,否則哪天老娘不伺候你了,讓你爛在床上。”


    計婆子哪裏受過這等氣,那臉已經憋得通紅。她想爬起來撕了小計氏,可是那半邊身子就跟石頭一樣根本沒動靜,隻能用剩下的右手去抓著。


    小計氏一把跳開:“咋?你還想打我?你個死老婆子欺負了我十幾年,都成這樣了還想作威作福啊!今天看我怎麽收拾你!”


    說著就衝上去擰計婆子的胳膊。


    計婆子是偏癱,可還是有知覺的。這一擰痛得她嘴張得老大,口水流得更多了,連喘氣都困難了起來。


    小計氏連擰了幾下,看計婆子臉都憋青了,這才解了幾分氣,拎著褥子出去曬了。


    計婆子身上濕漉漉一片,凍得直發抖,手上又被擰得生疼,那委屈的眼淚滾了下來,心裏竟然生出了幾絲絕望。


    直到傍晚,林老頭才拖著一身疲憊和兩個兒子迴了家。


    今日奔波了一天,林如樟找了好幾個以前認識的人,可是都不願意幫忙。


    一來這案子重大,連聖上都過問了,誰敢去求情走關係。


    二來林家拿不出銀子,總不得幫他家打點還要自己出銀子吧。


    兜兜轉轉了大半天,連林如柏的人影都看不到。


    “爹,那牢頭也太坑人了,收了我們一兩銀子連見一麵都不讓。”


    “哎,現在這種情形哪能顧得上那麽多,給了銀子,起碼你弟在牢裏能少受點罪。”


    “不過胡師爺說的那事,爹,你怎麽看?”林如樟問道,林如槐也看去。


    “哎,爹想著先把最東邊那十畝旱地賣了,現在行情好,倒能湊齊那一百兩銀子。”


    林如樟和林如槐互相看了眼,眼裏全是埋怨和憤怒。


    幾人等了半天,屋裏連口熱水都沒準備,更別說飯食了,不由得火大。


    等小計氏晃晃悠悠地從外麵迴來,就看到家裏幾個男人全黑了臉。


    “爹,如槐你們迴來了?咋樣,四弟救出來了沒有?”小計氏剛湊上前,林如槐一個耳刮子就扇了過來。


    “死娘們,爺們在外麵忙了一天了。也不知道做好飯菜,你是想餓死我們呀?還不快去做飯?”


    小計氏被打懵了,連忙抱著腦袋進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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