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林婉兒和李氏閑聊了幾句,院子裏又熱鬧了起來。林老頭和林如槐黑著一張臉,扛著鋤頭迴來了。


    不一會兒,就聽林老頭喚道:“婉兒,你出來下,爺有話問你。”


    屋內林婉兒心道:“還好提前把飯吃了,不然待會惡心得保準吃不下去!”


    見李氏憂心忡忡地看來,林婉兒笑道:“娘,你別這麽緊張嗎?爺又不是老虎。”


    李氏啐了口:“又亂說!”


    這邊林婉兒剛剛出門,就看到自家三叔瞪著眼珠子看向自己,林老頭則拉著一張老臉蹲在台階上,自顧自地抽著旱煙。


    “爺!”林婉兒禮貌地叫道。


    “嗯。婉兒,你今日可有去挖車前草?”


    林婉兒心裏真為柳氏點了個讚,這傳播速度,牛!不過這種人以後最好少去接觸了,免得惹一身騷。


    “嗯,爺你怎麽知道?!”林婉兒故意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


    “那你可和柳嬸子說了些什麽?”


    “啊!?也沒說什麽,柳嬸子就問我挖這車前草幹什麽,我說看看能不能賣點錢,給娘買點補品。”


    “沒有其他的了?”林老頭仔細地盯著林婉兒。


    “沒有!”林婉兒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反正那路上又沒其他人,隻要自己不承認,誰知道自己和柳氏說了什麽!


    “你放屁!你個小丫頭片子,嘴裏沒一句真話。你敢說不是你和柳春花說我們老林家要賣了你和你娘!”三叔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了過來。


    林若槐這一聲罵,倒把廚房裏的幾個女人和屋裏的孩子給吸引了出來。


    林婉兒瞥了他一眼:“三叔,你有什麽證據說我說過那些話!”


    “證據?現在整個村裏都在傳這件事。不是你,還有誰會說?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個死丫崽子,遲早把我老林家給霍霍了。上次打你奶奶,前天還敢對我們動刀,這次幹脆敗壞我們家的名聲,你太歹毒了呀!你今天就是說破大天去,我也非教訓你一頓!”林如槐挽起袖子就要衝上來。


    “你敢動我試試!哪怕你是我三叔,你也沒有權利教訓我。再說這事就憑你一張嘴,就想定我的罪?就算是縣太爺審案子也講個證據齊全。我問你人證是誰?物證又是什麽?你敢打我,信不信,我明天就去縣裏找縣太爺告你狀去!”


    被林婉兒這麽一說,林如槐頓時有些害怕了。他知道這丫頭狠著呢,肯定說到做到。可現在他也是騎虎難下,如果就這樣妥協,傳出去非得讓人笑掉大牙。


    我治不了你,有人治得了你。想到這,他喚了聲:“爹!”


    林老頭深深地看向林婉兒:“婉兒,都說這這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你說與他人的,至少也與你有關。我昨個不是與你說過,有困難來找我,可為什麽要編出挖車前草賣錢來還債這事?婉丫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可知道那些話傳出去,村裏人會怎麽戳我林家的脊梁骨!?會怎麽指摘你小叔?”


    剛才自己和老三從田裏幹活迴來,一路上就看到村裏人都看向自己交頭接耳的,他心裏很是疑惑,就找了交好的本家兄弟問了下。


    他到現在還記得對方說的話:“七哥,不是我說你,你真要好好管管嫂子了。這折磨兒媳婦就算了,哪家都有的事,但兒媳婦都快病死了,還不給看病吃藥就有點太刻薄了,這傳出去以後如柏,荷花該怎麽嫁娶?”


    林老頭一陣疑惑:“咋能不給兒媳婦治病,前兒個你也知道了,還請許大夫看病,花了二兩銀子呢。”


    對方很是古怪地看來:“你呀也別急著遮遮掩掩!你家都逼著一個八歲的小姑娘上山挖藥還債了,還要賣了人家母子幾人,這事是做得真不地道。”


    林老頭心裏一陣驚訝:“哪有這樣的事!”接著就仔細地打聽了這事。


    這一聽他胸腔裏騰地冒起了一股火焰,他以為是自己那個死老婆子背著自己做的好事,一陣風地跑迴家,把個計婆子罵得狗血淋頭。


    計婆子聽了林老頭的話也傻眼了,自己雖然很想這麽做,可從沒說出過口呀!於是哭天拍地地喊冤,林老頭這才相信了她。


    再經過計婆子和林如柏一通挑撥,林老頭就確定是自家孫女故意散播的謠言。


    林婉兒聽了這話一陣心寒,林老頭這番說辭還有什麽不懂呢?想必在他心裏早就認定這事是她說的。雖然這事確實是自己故意說的,但誰叫計婆子和林如柏算計自家在前,自己隻不過是想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


    可是林老頭作為一家之主,不去取證而是直接詰難,這就證明他心裏壓根沒有二房一家。


    哼,去他娘的狗屁一家人。


    “爺,先不論這話是不是我說的。我就想問如果我來找你要錢來給我娘買補品,你會給嗎?”林婉兒臉上冷意漸起,嘴角翹起。


    “你娘是我林家兒媳,生病看病自是公中出錢。”林老頭這點麵子還是要的,於是大義凜然地迴答。


    林婉兒看著他虛偽的臉,冷笑一聲:“既然如此,那為何今年春上我爹病重,為何不請醫延治,竟還要我姐自賣自身給我爹看病!爺,奶,如果說我娘和你們隔著一層,那我爹可是你們的親生骨肉啊,身上流的可是你們倆的血。”


    麵對林婉兒的詰問,林老頭喉嚨裏頓時像塞了塊石頭,有話都說不出來了。


    林婉兒一臉鄙夷地瞧著這院中的幾人。


    好半晌,林老頭才長歎一聲:“婉兒,你爹的事或許是爺欠考慮了!你爹那次犯病來勢洶洶……爺怕花了銀子也……許大夫也說你爹這病沒得幾十兩銀子好不了。你也要替爺爺考慮下,你爹常年臥病在床,家裏隻有爺和你三叔在地裏刨食,還要供你小叔上學,家裏……家裏確實沒有餘錢……”林老頭還想再解釋幾句,說明自己作為這一家之長是多麽不容易,就被林婉兒打斷了。


    “爺,夠了,再說下去,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麽髒話。”林婉兒想不通,到現在為止林老頭為什麽還在為自己開脫。


    “死丫頭片子,怎麽跟你爺說話的?”林如槐吼道。


    “爺,你一句欠考慮就活生生抹殺了我爹活下去的希望,也間接害了我姐的一生。”


    林老頭臉色不由得又白了幾分。


    一旁的計婆子實在忍不住了:“咋?你爹那病就是個無底洞,合著就該讓你爹拖死我們全家嗎?”


    “奶,都說虎毒不食子,我爹的死你真的沒一點內疚嗎?”


    計婆子眼睛閃爍了兩下,裏麵多了一絲黯淡和迷茫。


    她何嚐舍得這個最有出息的兒子活生生病死。當年他年少中了秀才,自己在這村裏是何等風光,多少人奉承討好自己。原以為自己馬上就能當上官家老夫人,可他不爭氣,為了李氏跟自己賭氣,害得自己在娘家丟光了臉麵。接著連考了兩次都沒中舉,後來幹脆連手都傷了,再也沒有當官的資格了。


    是這個兒子親手絕了自己錦衣玉食,唿奴喚婢的生活。她氣啊,恨啊,都怪他不聽自己的。好在那天碰到了老神仙,他說自家幺兒不僅有官運,而且未來貴不可言。她高興呀,她又有了希望。所以為了當上官家老夫人,她要把擋在如柏前麵的絆腳石全部挪開。家裏的銀子都是給如柏科考用的,如鬆他怎麽配用?


    “娘!”林如柏叫了聲。


    計婆子立馬迴過神來,那眼神又變得堅硬鋒利:“內疚,我老婆子還沒聽說過當父母的要為兒女內疚。你爹我是肚子裏爬出來的,他的命是我給的,我不讓他活那就是他的命!他恨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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