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媽媽心知肚明,這年頭鄉下人家難得養出個標致的姑娘,這有了機緣,恨不得把個姑娘榨個精幹。


    林婉兒側著腦袋想了想,又嘟起了嘴:“奶,還是不行?圈裏那頭大肥豬我已經喂了大半年了,爺說過年要殺豬,我要留下吃了殺豬肉。那我過往年再去那地方享福,行不行?”


    計婆子這下再也裝不下去了,使勁地擰了下林婉兒的耳垂,眼睛都要暴了出來:“你這丫頭咋成天就想著吃吃吃。咋!這麽好的條件你還挑三揀四的,難道你還想進宮當娘娘不成?要不是老娘看你二房日子過得可憐,這好事能輪到你頭上!”


    春媽媽也不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兩人,嘴角全是不屑的笑意。她就知道前麵這老貨是在跟自己扯謊,還說什麽養在身邊,啊呸!


    林婉兒捂著耳朵,直接往地上一滾,哇哇大哭起來:“奶,我耳朵痛。娘,娘,快來救我!”


    反正自己現在才八歲,撒潑打滾,哭爹喊娘也不怕被人笑話了去。


    計婆子也被這陣仗搞懵了,隨即吼道:“死丫頭,還不快給我起來!”隨後又想到還有人在,趕緊解釋道:“妹子讓您見笑了,這丫頭精怪的很,平日不這樣的。”


    這時林婉兒眼珠一轉,突然撲向春媽媽抱住了她的腿,把個眼淚鼻涕口水全往裙子上擦去:“春媽媽,我願意跟你走,可你能不能過了年再來接我。嗚嗚,那豬我都喂了大半年了,每天一大早就得去打新鮮的豬草給它吃,夏天還得給它趕蚊子……那豬肉肯定很香。”


    春媽媽看著自己新做的裙子被這丫頭鼻涕眼淚糊了一大塊,又聽這丫頭三句兩句都離不開吃肉,眉頭已皺成一團,心裏直接啐道:“上不得台麵的蠢東西,白白浪費老娘大半天的時間!”


    想到這,她起身就走:“既然不願意就算了,免得外人說我暖香閣仗勢欺人。”


    計婆子哪裏願意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趕緊追上去拉住春媽媽袖子:“哎喲喲,妹子別急,別急。這丫頭平日機靈得很,這是最近被慣得無法無天了,迴頭我好好收拾一頓就聽話了。”


    “哼,你也不要誆我,這丫頭你要做不了主也就罷了。你也不打聽打聽,外頭有多少人家的女兒排著隊想進我暖香閣的門。”說著一甩帕子直往院外走去。


    林婉兒順著大門看去,院外停了一輛馬車,有個小廝模樣的人正等在旁邊。


    計婆子扯著春媽媽的袖子就是不鬆手,一張老臉上全是諂媚:“妹子,迴頭我狠狠調教下那丫頭,你多擔待點。你放心,三天之後,你準時來接人。”


    春媽媽站住腳步,忖道:“這次上麵要的急,這幾天再想去找個顏色好,年齡小的也確實費力,這丫頭如果調教好了,倒也不差!省的我滿世界去尋人。”


    於是抬著下巴對著計婆子說道:“醜話我可說在前頭,三天之後這丫頭若還是這般撒潑打滾的,這買賣就算了。”


    “那是,那是,我們心裏有數。那銀子……”計婆子搓著手,試探地問道。


    春媽媽嫌棄地扯迴袖子,蹙著眉頭:“咋?說好了五十兩銀子,莫非你還想抬價?”


    “那不會,那不會。”計婆子在確認是五十兩銀子後,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後根,“我是想著這做買賣好歹給點銀子稱稱手,雙方都安心是不。”


    “說了半天,你這是怕我賴賬呀!?”春媽媽饒見對方連連擺手,嘲諷地哼了一聲,“得,這十兩銀子你先拿著,就當是這丫頭的定金了。”


    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錠白花花的銀錠子塞在計婆子手裏:“收了我樓裏的銀子,就老老實實把人給我調教好來。若這丫頭不上道,銀子可得還了我。你也甭想用些七七八八、彎彎繞繞的來敷衍我,我暖香閣的手段可不是吃素的。”


    計婆子眉開眼笑地看著手裏的銀子,連聲道:“不敢,不敢,那丫頭我綁也給你綁了去。”


    待春媽媽上了馬車走遠了,計婆子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啊呸,一個青樓裏的老婊子也配給我指手畫腳甩臉子,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老娘我門都不讓你進。”


    說完喜滋滋地拿著銀子迴了院裏。


    “娘,看你這滿麵春風的,可是那事情成了?”林如槐像隻聞到腥味的蒼蠅,趕緊腆著臉湊了過來。


    “嗯!”計婆子瞥了眼這個三兒子,自是知道他的打算。


    “娘,你是這個。”林如槐豎了個大拇指,“這麽大筆買賣說成就成,你可比那縣裏頭的掌櫃還厲害。”


    計婆子聽了這話通體舒泰:“別貧嘴了。平日裏多跟著你大哥學學,你看這不就跟暖香閣搭上了線,別整天光想著出去胡鬧。”


    林如槐撇撇嘴,心裏鄙夷道:就老大那六親不認的尿性,也就你把他當個寶。可嘴裏卻連聲應道:“曉的,曉的,這大哥人脈就是廣,怪不得可以開飯鋪子。”


    “哼,這幾天你們兩口子把那丫頭看好,可千萬別出什麽差錯壞了老娘的好事。等買賣成了,到時少不了你倆的好處。”計婆子認真地交代著。


    “噯,噯,娘你放心,我這雙眼睛毒得很,一隻蒼蠅從我眼前飛過去都能分出公和母!”


    “貧嘴!”


    林婉兒透過窗戶看向院中低聲交談的兩人,心裏不禁一凜:“敢算計老娘,我保準讓你們雞飛蛋打。不過我得先給這老婆子點顏色看看,剛才還敢擰我耳朵……”


    這不,不一會兒計婆子就遭報應了。


    原來這計婆子有個習慣,每日午飯前都要去上趟茅房,按她的話說,吃飯前把肚子的屎尿屙幹淨了,這前一天吃的東西才會不浪費了。


    茅房在後院,緊靠著雞圈。


    說是茅房其實也就是用幾根木頭搭起來的簡易棚子,頭頂鋪了些茅草,四周是用破草席圍了一圈。當然糞坑更是簡單,地上挖個大洞,裏頭通常會砌上一層磚頭。坑上麵放上兩塊木板,人就踩在木板上拉。這種形式的茅房在南方的農村很是常見。


    林婉兒是村裏長大的。小時候最怕上廁所,既怕那踩腳的板板突然斷了,自己落個“穿金戴銀”,也不喜歡那白白肥肥的蟲子在自己眼前爬來鑽去。


    這邊計婆子正解了褲子蹲下去,突然草席上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


    她正疑惑著,就見草席上的破洞裏鑽出了一隻雞頭,倒把她嚇了一跳。仔細看去,正是自家那隻傲嬌的大公雞。


    計婆子揮了揮手:“去,去,去,老婆子上茅廁有啥好瞧的?再不走,明天宰了你燉湯喝。”


    可那大公雞並沒有理會計婆子的驅趕,兩隻黃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糞坑旁爬動的幾隻肥肥的蟲子,“咯咯咯”地叫著。


    計婆子見大公雞不但沒出去,反而越來越興奮地向裏鑽,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順著雞的目光看向身後,頓時明白了。可想到自己還蹲著呢,讓它在自己屁股後麵吃那玩意兒,心裏就有些膈應了。於是語氣也軟了幾分:“你……你快出去,這東西不好吃,待會我給你一把黃豆吃吃可好……”


    可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公雞就整個身子從破洞裏鑽了進去。接著裏麵一陣雞飛狗跳,隻聽“撲通”一聲,糞水四濺。


    “啊……”


    計婆子尖銳的叫聲傳遍了院子。


    等到李氏幾人匆匆趕去後院,發現計婆子掉進了糞坑裏。頭上還站了隻神氣十足的大公雞,那模樣別提多搞笑了。


    “老二,快拉我上去!”


    林如槐捂著鼻子,嫌棄地看著那黃白沾身的計婆子,眼珠一轉:“娘,那個阿貴叫我去他家吃午飯,還等著我呢,這事讓嫂子幾個來吧!”說著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小計氏見自家男人走了,突然一拍大腿:“哎喲,我咋聽到彩屏的哭聲呢,我得趕緊去看看。這裏就勞煩嫂子了。”說完,也一溜煙走了。


    林婉兒翻了個白眼,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對夫婦絕配了!”


    等著脫離“屎海”的計婆子頓時氣得兩眼一黑,就要暈倒。


    關鍵時刻,林婉兒弱弱地說了句:“娘,奶要是暈了,不就要吃到屎了嗎……”


    計婆子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又對著眾人罵罵咧咧了起來。


    最後還是李氏、林荷花兩人合力用糞叉把計婆子撈了上來。


    這一夜計婆子洗了十幾遍澡,差點把身上的皮都給搓爛了,據說晚上還做了噩夢,第二天就說病了。


    這可把林婉兒高興壞了,總算報了前幾日的仇了。可等林婉兒路過上房時,依然能聽到計婆子中氣十足的罵人聲。


    不錯,這場“意外”就是林婉兒安排好的。


    前幾日,她就發現那隻大公雞特別貪嘴,於是忍著惡心從茅房裏弄了幾隻蟲子給雞吃,果然這雞一吃就上了頭。


    接連喂了幾天,那公雞果然十分聽自己的話了。昨日午飯前,她特意用蟲子把公雞引到了茅房旁,又把那草席的洞撕開了一點……後麵的事,就順風順水了!


    當然這事林婉兒誰也沒告訴,畢竟再不濟計婆子也是原生的奶奶,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要傳出去,說不定自己真的會被抓去浸豬籠,點天燈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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