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工夫散在水麵上的火紅色退去,天幕淡下來,林書安摸了摸她的頭髮:「該迴家了。」


    甄妙揉了揉了眼,連聲追問:「相公快幫我瞧瞧,我現在還像哭過嗎?」


    「不像了。」


    夫妻兩說著話走遠了,沒留意到有個人從不遠處的山石後麵走出來。


    甄妙第二天照例出攤,逢人便告知明兒要出趟門請老主顧們多擔待,有人感慨不已:「天天往這邊來,腿腳都不聽腦子使喚自己就來了,這閑一天倒是怪不自在的。」


    甄妙聞言笑:「也是沒法子,就這一迴,往後就不跑了,踏踏實實的出攤。」


    有人胡亂猜測當她身子不舒服,甄妙也不好多說,笑了笑糊弄過去了。


    前一天她就把吃食和水給打好,伺候婆母用了早飯和相公一道出門了,林母擔心她還特地追上來叮囑她要小心些,縣城裏的叫花子是地痞無賴不要同情他們,瞧上中意的衣裳首飾也不要捨不得,喜歡隻管買來穿戴,不許她在外麵為了省錢虧待自己。


    甄妙哭笑不得地應下,這才得以離開。


    這幾天秦大娘偶爾還會嘴欠指桑罵槐,不過兒子倒下沒法給她撐腰倒也收斂了一些,處處看秦大嫂臉色,甜妞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時常在院子裏能聽到她的笑聲。


    秦大嫂知道妙娘要出遠門主動提出要幫忙照顧林母,讓她放心辦事,甄妙和她道謝,心裏多少踏實了一些。


    秦大嫂是個聰明人,看事情通透,就是被秦大娘這個惡婆婆給欺負久了才變得沒了主心骨。眼下家裏的男人癱在床上不能動彈,這一百八十文的房租對於他們家來說是個大進項,平日裏再做些繡活日子倒也不至於難過。


    但對這個可憐女人的同情並不足以讓甄妙打消要搬離的心思,人活一輩子都是力爭上遊往高處走,誰都知曉的道理。


    林書安將她送到車上又和她說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項這才匆匆去學堂了。


    這會兒還能感覺到晨風的清涼感,驢車走了一半天又熱起來,哪怕不動也熱得滿頭大汗,眼睛眯成一道縫連眼皮都懶得抬。


    甄妙長時間缺覺這會兒直犯困,但她不敢睡,一是路途顛簸萬一不小心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二是車上有人不規矩,專趁人不注意偷東西。往往遇上這種事隻能自認倒黴,一個車上就這麽幾個人誰偷的心裏沒數?車夫怕是比誰都清楚,偏偏就不說,嗎,沒法子招仇,要是那人存了心思來搗亂,買賣也不好做了。


    甄妙護緊了自己的竹筐,睜大兩隻眼來迴掃視,就在她打算換個姿勢坐時好像有什麽東西滑過她的腰間,一般人都會將錢袋子掛在那裏。


    以前她為了防王氏搜她藏起來的錢,會在衣裳裏邊縫一個口袋,久而久之便養成了習慣,賊想要從她身上討好處純屬做夢。


    所以在那隻手再次試探往她腰上鑽時,她隻當有什麽髒東西伸出手加重力道快速地在那隻爪子上拍了下,清脆的響聲在沒什麽人經過的大路上顯得格外清脆響亮,也將那些犯迷糊的人給拍醒了,當下無不緊張起來。


    甄妙神色淡然地再次抱緊了自己的竹筐,未將那一道道投來的打量視線放在心上。


    這個賊很好找,能碰到她的人就坐在她兩側,隻要看誰的手背發紅就能把人揪出來,但出門在外沒人願意把事鬧大,隻要沒損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


    驢車行動中途有一個懷抱孩子的婦人上了車,那孩子有氣無力地哼哼著,小臉蒼白如紙,看樣子像是得了急症,這種天氣極有可能是中暑。


    甄妙到底不是大夫也不敢妄下定論,橫豎到鎮上還有一段路,見那婦人急得嘴上起泡,主動問道:「嫂子,孩子這是怎麽了?沒給村裏大夫看嗎?」


    婦人嗓音沙啞,一開口眼淚就情不自禁地往出湧:「大夫不在家,他家娘子略通醫理說是中暑了,可她不會配藥我隻得帶孩子進城。」


    甄妙從竹筐裏拿出婆母給她備的水囊遞給那位嫂子說:「太陽這麽曬,孩子嘴唇都起皮了,眼下急也沒法子還是多給她喝點水,脫水了可就不好了。」


    婦人趕緊道謝小口小口地餵孩子水,甄妙瞧那孩子長得秀氣看樣子也不過三歲大,可愛又可憐,她未當過娘,睡不著的夜裏也曾想過自己和相公的孩子會長成什麽模樣,是男孩還是女孩?


    兩人雖在房。事上多克製,次數不多,可也不該這麽久也沒動靜,她想要孩子又怕眼下家中清貧反而跟著他們吃苦,若將來哪天孩子真來了,她倒盼著頭一胎是個兒子。她打小吃透了無人憐惜的苦,待家裏日子好過了,再生個女兒嬌養長大,將她未曾得到的一切美好都給女兒。


    眼睛不經意往旁邊瞥了一眼原本坐在她身側的圓胖婦人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朝那母女倆的方向探去,見甄妙看向她動作稍微頓了頓,然後當著甄妙的麵去抓錢袋子。


    甄妙不敢置信這惡人竟然猖狂到這等地步,這分明是孩子的救命錢,瞧這女人年歲想來也是有子女的人,殘忍到不顧別人的生死,當真可惡,恨聲說道:「這孩子但凡有個好歹你半夜睡的著?虧心事做多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圓胖婦人本就心存僥倖,心裏盼甄妙當做沒看到,誰知竟被當場戳穿手上又挨了一巴掌,一時眾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她身上,任她如何臉皮厚也有幾分羞惱和尷尬,正欲狡辯,救女心切的母親麵如索命厲鬼般兇惡,像是恨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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