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衝進浴室,洗澡換衣服,然後往床上一癱,身體接觸到柔軟床鋪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都重新活過來了。


    江然進到臥室,看到她這副模樣,上前俯身摸了摸她的額發,“怎麽累成這樣?”


    舒心懶得動,不止是身體懶得動,連眼睛都懶得轉動,她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說:“婚禮真嚇人,不論是台上還是台下。”


    她頓了頓,慶幸道:“還好我不想辦。”


    江然看著她沉默住,原本想要安慰她的話也一並卡在喉嚨裏沒有說出來。


    他沉默的時間太久,久到此時腦子遲鈍的舒心也察覺出異常來,她轉過臉看他,“怎麽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看起來有些落寞,可是再定睛時,他又恢複了往常的溫和模樣。


    江然揉揉她的頭發,“沒事,累了就早點休息吧,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先去書房了。”


    舒心看著他出了臥室,房門打開又被他妥帖地合上,整個過程再正常不過,可是奇怪的是,她心裏卻突然湧上一陣莫名不舒服的感覺,難以名狀。


    她先是坐起身,盯著門板看了許久,想不通後她又擁著被子躺了迴去。


    明明身體感到很疲憊的,可是她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摸了摸身邊空出的位置,觸手一片冰涼。


    從前也不是沒有她先睡,他還需要在書房忙碌的時候,可是今天給她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江然不對勁。


    很不對勁。


    在她第八十八次翻過身看到身邊孤單的枕頭時,她決定不再折磨自己,而是遵從本心出去尋江然。


    舒心打開臥室房門,整個二樓是漆黑的靜,隻有走廊裏的小夜燈亮著微弱的光,還有從書房的方向傾泄出來的光亮。


    她穿過小廳,走上地台,江然正坐在書桌前認真看著電腦,手邊是散亂的資料,和打開了筆帽卻被隨意放置在一邊的鋼筆。


    鋼筆應該是開蓋許久,擱置在旁邊一直不動,已經有漏墨的跡象。


    舒心上前替他將鋼筆合上,“喀噠”一聲,在安靜的書房顯得格外突兀。


    江然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資料,這一聲,他的思路被迫中斷,他身子往椅背後一靠,無奈地看向她,眼神中似在詢問她的來意。


    舒心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鋼筆,她上前,“我就是覺得你剛剛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開心,想來問問你怎麽了。”


    江然將她拉到身邊,握著她的手說:“我不是說了沒事嗎?你不是累了,怎麽不先睡?”


    舒心沒接他顧左右而言他的話,而是垂下眼睛認真地看著他。


    “你之前說,我對你不論發生什麽事永遠都可以坦誠,那麽現在,我也將這句話還給你,你也是一樣。”


    她的那雙眼睛剔透得仿佛能照出人心。


    江然沒辦法,敗下陣來,他拉著她的手微微用力,將她拉到自己腿上坐著,然後騰出手圈著她的腰。


    “心心。”


    他收起周旋,舒心便也認真應答:“嗯。”


    隻是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好像還是很為難,他斟酌了許久,才用著一種假設性的口吻將之道出。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辦婚禮呢?”


    “啊?”舒心愣住,這是她沒有設想過的情況。


    江然想辦婚禮?


    她一直以為他是沒所謂的態度,她說辦他就辦,她說不辦他就不辦,是隨意的。


    沒想到……


    這一迴,江然確定地說:“是的,我想辦婚禮。”


    舒心張了張口,沒辦法給他一個迴答。


    她之前也想過,婚禮嘛,不就是走個過場,大概也就跟她上台做交傳差不多,底下是無數的人,無數的燈光,她不也經曆過來了嗎?


    可是她今天親曆了現場,發現不是那麽迴事,它和交傳不一樣。


    她感覺台上的新郎和新娘就像一對提線木偶,所有要說的話,要走的路,甚至連要做的動作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明明本該是新郎與新娘最高光的時刻卻全都被凝聚在司儀的套話裏,底下的人心裏想的都是什麽時候結束,等會兒會上什麽菜。


    她一想到這些,就感覺完全沒辦法接受。


    舒心現在腦子好亂,她也不可能不考慮他的感受,婚姻本來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可是她真的覺得好麻煩啊,而且她家裏的事情看似解決了,實際上也並沒有完全解決。


    婚禮,家人……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湧上腦子,舒心感覺自己要宕機了。


    她對上江然那雙懇切的眼睛,隻能試圖一步步去說服他:“江然,其實這個婚禮真的很麻煩的,你看……”


    江然第一次沒有耐心聽她的理由,而是打斷她說:“舒心,你不僅不願意給我個婚禮,還在別人的婚禮上讓高中時期喜歡過你現在仍喜歡著你的男人坐在你旁邊。”


    舒心聽得瞪大了眼睛,“什麽高中時期喜歡我?高中的時候他是誰我都不記得。”


    “還有,什麽叫我不願意給你婚禮?”她震驚到都不知該先反駁哪個問題,“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房時是不是添油加醋了?”


    江然掐緊她的腰,“你在米蘭是不是也遇見這個男人了?”


    怎麽又扯到米蘭去了?那就是個偶遇,她怎麽知道會在米蘭遇見徐慎遠啊。


    舒心覺得必須得讓他先冷靜下來。


    她迴答:“是,但是,提他做什麽,我和他都不怎麽認識,你想太多了,現在我們要說的問題重點根本就不在這上麵好嗎?你別混淆視聽。”


    誰知,江然一秒冷靜,“對,我們現在說的重點是婚禮,所以辦婚禮嗎?”


    舒心瞠目結舌,她現在確信了,他剛才就是在胡攪蠻纏,想要繞暈她,再試圖讓她在迷糊的時候答應下來。


    他想都別想。


    江然雙臂摟上她的腰,將腦袋擱在她肩窩裏。


    語氣一反先前的硬氣,軟著音調說:“心心,不是今天你所看到的那種婚禮,我們辦一場不熱鬧的,隻屬於我們自己的婚禮好不好?”


    舒心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感受到他唿出的熱氣打在耳邊,她側眸看他,低語:“隻屬於我們自己的婚禮?”


    江然微微笑,“對,你放心交給我,我來辦。”


    舒心沉吟著沒說話。


    江然乘勝追擊:“就這麽說定了啊。”


    “我還沒決定呢。”


    “走了,迴去睡覺了,困死了。”


    “欸——”她還沒答應呢。


    結果被江然扛著就迴了房間。


    過了一會兒,房間裏傳出舒心調笑的聲音:“江然,你有沒有聞到什麽東西酸了?就好酸好酸,像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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