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聽完我說的之後,一直在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


    “周童,有些時候真的想要扒開你的腦子,看一看裏麵都是想的什麽,有時候覺得你很幼稚很需要人的保護,但是更多的時候又是那個比任何人都要成熟,都要全麵的人,我承認跟你在一起的這半年,我也是特別受你的影響,說真的,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可能不會考上京大”


    “所以你相信我跟你說的這些嗎?”


    “我相信,你說什麽我都相信,我相信,那是你自己的覺醒!”


    我在琢磨著他用的這個“覺醒”的詞語,恰到好處,恰如其分,經曆過了如此的一生之後,終於讓我在自己少年的身體裏,覺醒!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屋子裏也隻能借著窗子外麵的光,影影綽綽的看到陳澤的身影,兩個人就這樣看不清彼此的臉,默默的說著話。


    “你今天生氣了?”


    “是生氣,我生氣的點,是那個王海濤曾經那麽欺負你,你知道你今天有多興奮?我完全不能理解”


    “陳澤,那我跟你說完這些之後,你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了?”


    陳澤還是有些疑惑,靜靜的等著我接下來說的話,


    “因為從他的身上,我看到了我自己,每個人都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我是這樣的,你是這樣的,王海濤也是這樣的。”


    “但是改變是需要勇氣的,如果不是我一夢入黃粱,我是不可能狠下心來的,王海濤比我要聰明,他從我身上看到了很多的可能性,我甚至覺得他比我更具有可塑性”


    “陳澤,其實說到底,我和王海濤是一類人,都是在泥潭中苦苦掙紮的人,我太知道了那種感覺,我曾經特別渴望有人可以向我伸出一雙手”


    我輕輕的吸了口氣,頓了頓,情緒再一次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可是沒有,不管我喊的多麽的用力,都沒有人看上我一眼,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凡有的,還要加倍給他,叫他多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說到這裏,我有些說不下去了,因為嗓子像是什麽給堵住了,眼淚開始嘩嘩的流了下來,我極力的想要壓抑著我自己,但是往事所有的一切,如決堤潰壩一樣,瞬間將我淹沒,我的委屈,我的軟弱,我的痛苦,還有我所有所有的不甘。


    “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總想著為別人撐把傘,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


    我吸著鼻子,抽了張桌子上的紙巾,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著。


    “對不起”


    “你說什麽對不起?我要感謝你,你幫了我那麽多”


    “可能你幫我的更多”


    我想要平複一下心情,但是那種委屈無助的感覺再一次的攫住了我的心,我不再壓抑的哭泣著,一個男人在另一個男人麵前掉眼淚,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但是此刻沒有所謂的尊嚴、麵子,隻是單純的想要發泄。


    陳澤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隻是默默的坐在那裏,給我遞著紙巾,這就夠了。


    “陳澤,我依然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場景,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竟然對我笑了笑,你知道你那樣的笑,對於當時的我而言是多麽溫暖的一件事?”


    “不要說了,周童,不要說了,對不起,我沒有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手”


    “這又不是你的錯,相反我很開心,因為我現在所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掙來的”


    ......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第一次可以這麽毫無保留,毫無顧忌的在一個人麵前,大哭一場!也不知道為什麽,說著說著情緒就開始不受控製了,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黑暗中,我隻是一遍一遍的接過陳澤遞過來的紙巾,剛剛擦過的眼淚,瞬間又奔了出來。陳澤索性把整個紙巾袋遞了過來。


    我不知道最後究竟流了多少眼淚,似乎把以前所有的不好的事情,都隨著眼淚,流出了體外,之前所有的種種,不甘也好,委屈也罷,懦弱、失敗,竟真的像一場夢一樣,霧裏看花,似是而非了。


    老天待我不薄,讓我經曆過這一切之後,給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還能說什麽呢?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此刻才算是與過去的我自己,徹底的決裂!少年的周童,全新的人生!


    我略略的止住了哭,肩膀不受控製的一下一下的抽動著,又抽出一張紙,擦了擦鼻涕。陳澤沒有說話,也沒有伸過手來安慰我,隻是坐在那裏,安安靜靜的在陪著我,這就夠了。見我慢慢的平複了下來,輕輕的跟我說,


    “看你哭的那麽傷心,我也挺難過的”


    他這麽一說話,我才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難為情,一個男生在另一個男生的麵前掉眼淚,總歸是軟弱的表現。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我這第一次在人麵前哭,我在我媽麵前我都沒哭過”


    “那我是不是很榮幸,又成了第一個的那個人”


    他說著伸出一根手指,衝我晃了晃,我一下就想到了上次他過生日,喝醉了睡一起的場景,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剛剛的那種壓抑的氛圍,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不過現在感覺好多了,謝謝你陳澤!”


    “下次想要再哭的時候,我把肩膀借給你”


    說完自己挺了挺胸,用手又拍了拍。


    “隻此一次,後麵不會再哭了,男子漢動不動就哭,娘們唧唧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周童,我挺開心的,你可以在我麵前這樣毫不掩飾”


    “陳澤,就像你說的,我是可以把後背交給你的!”


    “你放心!”


    我放心,沒什麽不放心的,陳澤、大海甚至接觸時間不長的蘇鑒清、王天翔,都是可以讓我放心的人。


    “高考也結束了,成績也出來了,誌願也填過了,接下來一個暑假,你什麽打算?”


    “我是在家裏待幾天,然後去省城我姑家住一段時間,後麵應該也就是待著沒什麽事情,你呢?”


    “我是等通知書下來之後,去學個駕照,這個暑假能把駕照考下來也行了”


    “那你這個租的房,還退嗎?”


    “先不退吧,如果學駕照的話,從這邊去駕校也比較方便”


    “住這裏挺好的,去哪都方便,可惜我這段時間不能陪你了”


    “這有什麽啊?以後咱們可是四年的同學了”


    雖然還沒有收到錄取通知書,但是兩個人已經默認為是京大的準大學生了。


    “對了,駕照得滿十八歲才能考,你幾月份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你幾號去省城?”


    “我爸給我買的1號的票,20號左右迴來,應該是這樣安排的”


    “那可趕不上了,我6號生日,你到時候別忘了給我打電話”


    “我跟我爸說一下,晚些去,然後陪你過個生日吧,畢竟十八歲,大人了”


    “千萬別,正是因為十八歲了,是一個節點,我想陪我媽一起”


    陳澤有些沉默,似乎在做什麽決定或者是在思考什麽,最終也隻是歎了口氣,說出了一個好字!


    剛剛陳澤提到了他姑姑,我也是憋在心裏的話,不得不問了,


    “陳澤,那個龍貓你為什麽說是你姑送給你的?明明是我送的好吧!”


    “我要說你送的,照著大海的性子,肯定要跟你去磨,讓你也送他一個”


    哦,我說呢,原來還是想到了我,不給我添麻煩,


    “那他隻是拿起來看看,你怎麽那麽大反應,搞的他現在都誤會了”


    “你信不信,我要是再晚一秒,他就死皮賴臉的要裝進自己的口袋裏了,再別想要迴來!”


    “大海哪裏是這樣的人?”


    “我跟他認識了三年了,他什麽樣子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原來是這樣,並不是大海說的什麽在乎啊喜歡啊之類的,悄悄鬆了一口氣,卻也覺得心裏若有所失,不過也是在保護著我送他的東西,這一點還是挺欣慰的。


    “那現在人家誤會了,怎麽辦?”


    “你說的誤會,誤會什麽?”


    “明知故問,誤會,那個是你的小情人送的,人家非要查出來你的小情人是誰呢!”


    “哈哈哈,那就讓他誤會,讓他去查吧,最後查來查去,查到了你的頭上,你說他信不信,你就是那個小情人”


    “嘁,誰要當你的小情人?白日做夢!”我一個白眼翻了過去。


    所以,事實證明,還是我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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