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不見了。


    卞泰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一直微微帶笑的臉龐第一次徹底的陰沉下去。


    來福離開了奧林街444號之後,林書呆了一陣子,很久都不迴神。


    卞泰本以為他隻是消沉消沉,等消沉好了,就又是一隻小強,所以就沒有管他。可誰知道,後來林書直接不見了。


    卞泰感受不到和他的聯係。


    本來他以為林書隻是出去曬太陽,可是現在太陽已經下山了,以林書怕死的性子,是不可能天黑了還在外麵逗留的。


    除非他迴不來了。


    卞泰對著麻雀命令道:“搜!用你的境域,一寸土地也不要放過。”


    麻雀聽了,鳥臉上也是嚴肅無比。它在空中撲騰了一會兒翅膀,然後低聲的吟了幾聲,緊接著,空中就憑空出現了一麵水鏡。


    鏡中的人正是林書。


    他現在周圍的環境已經不是城市的紅燈綠酒,而是四周長滿了樹木的深山老林。


    那些樹木的虛影印在漆黑的天幕下,看上去就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獸。


    林書的步伐很僵硬,腳步提起的時候,關節沒有彎曲,就直直的向前走。他佝僂著,彎腰前行。他的背後還背著一個身穿紅衣的人,那紅色的身影手腳並用的抱他,緊緊的貼著他的後背,兩個人好像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即使前方並不是能通過的小道,而是長滿了雜草的荒野,他也是不停歇的向前走著。


    一路上的枯枝還有刺人的荊棘已經劃破林書的腿,他卻恍然未覺,依舊埋頭向前走。


    麻雀問道:“主人,這是哪裏?”


    卞泰皺眉,一時也想不起來。他還在低頭沉思,那邊林書背著的女鬼卻是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她迴頭望了一眼,那張鬼臉就正好出現在水鏡裏。她突然咧著嘴角笑起來,然後揮著手臂,虛空對著水鏡一劃。


    緊接著,麻雀弄出的水鏡碎掉了,嘩啦的一聲,猶如潑水落地。


    什麽也看不見了。


    麻雀大怒,“媽個雞,竟敢強行破了我的境域!”


    麻雀氣的上躥下跳,“等著老子去把她的皮給扒了!”


    卞泰嫌它吵,伸手捏著它,“安靜!”


    麻雀閉嘴,它有些委屈,“我也是心急嘛,林書被她帶走了,也許我們去晚了,他就真的和女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卞泰伸手輕輕摸著它頭上的鳥毛,沒有說話。


    “女鬼是迴來找她繼子的,你說說,她會用什麽樣的方式把他帶走?”


    麻雀老實搖頭,“我不知道。”


    卞泰眯著眼,笑了起來,“生不同衾,死要同棺,我知道她要去哪裏了。”


    他一揮手,正好從解剖室出來的亡瞳隻看見他的殘影,然後就消失在奧林街444號裏。


    林書他現在很累。


    身上很重,身體好像已經到了極限了。他覺得自己再不停下來休息,雙腿就要斷掉了,但是他停不下來。


    他很累,走了很多路,翻山越嶺,走過了很多很多的路。


    可是要命的是,他的大腦已經發出了休息的指令,身體卻不聽使喚,依舊是不知疲倦的繼續往前。


    更加可怕的是,他連大腦都開始渾渾噩噩的,意識都快要不屬於自己了。他還能思考一些問題,但是大腦大部分還是處於一種放空的狀態。


    有時候又會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些想法。


    他已經沒有了身體要是思維都不屬於自己了,那林書都不知道自己算是個什麽東西了。


    他害怕得想發抖,但是身體卻還是不要命的向前,根本停不下來。


    林書知道,他出了點問題。而這問題,不用想也知道是身後的女鬼幹的,就好像是畫皮鬼那次,他總是會身不由己的做出一些動作反應,即使他並不想這麽幹。


    走了不知道多久,林書來到一處陡峭的山坡。


    這裏種了許多的鬆樹,密密麻麻的一片,而且看上去都有了不少的年頭了。


    女鬼瑟縮了一下,她有些慌張的往四望了一眼,然後更加用力的抱緊林書。


    林書來到這裏之後,整個人也清醒了許多,腦袋不再是裝著漿糊的一樣了,但是他還是不能奪迴身體的控製權。


    身後的女鬼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然後對拍了拍林書的臉頰,“挖。”


    林書僵硬的往女鬼所說的地方走去。


    他發現女鬼讓他挖的是一處凸起的小丘,上麵長滿了雜草,要不是這裏的地勢比別的地方高一些,林書都不清楚的辨認這些雜草底下還有一處小丘。


    林書的雙手自發自覺的把那些雜草拔掉。


    雜草邊上銳利的鋸齒劃破他的手掌,他覺得很疼,但是卻不能讓自己停下來。他幾乎就是自虐一般的,把那些雜草拔了個幹淨,而此時,他手上已經是血肉模糊了。


    林書在那凸起的地方蹲下,然後赤著手,開始一捧一捧的挖著泥土。


    泥土的質地堅硬,很快就把他的手弄傷了,鮮血很快流下來。他雖然覺得很累,但是身上卻好像有永遠也用不完的力氣一樣,怎麽也停不來。


    而在他身後的女鬼則是一直笑著,笑聲細細碎碎的,在這隻有在風中樹木枝幹相互拍打的荒野裏,聽起來特別詭異。她的聲音就在林書耳邊響起,即使林書不想聽耳朵也不能幸免於難。


    很快,他的指甲脫落下來,但是他還是不能停下,因為還沒挖好。指甲脫落的地方露出紅色的血肉,血肉沒有了指甲的保護,又粘上了許多的泥土,疼的林書齜牙咧嘴的,要是他還活著,現在找指不定眼淚就掉下來了,但是現在眼中卻一片幹澀。


    在他的手血肉模糊了之後,指尖終於接觸到一塊堅硬的目板。


    挖不下去了。


    林書心有所感,趕緊停了下來。


    女鬼此時停止了發笑,她好像是嗚咽了一聲,然後夜空下就響起了標準的女鬼式抽泣。


    一聲疊著一聲,特別的淒涼綿長。


    林書呆呆的站著,身後的女鬼大喝一聲,然後揮動著手臂,棺材板就被她給掀開了。


    林書一抖,他雖然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但是全身還是不由自住的顫栗起來。


    他大概能知道女鬼要做什麽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林書可以看清裏麵的情形——一具森然的白骨,它套著一身紅色的衣裳,四肢被釘子釘在棺材上,全身都躺平了。


    林書雙目潰散,他伸出手把那四根釘子拔


    了出來,


    她的身體早已在千年之前就腐爛了,現在剩下的隻有白骨。林書拔出那些釘子的時候毫不費力——沒有了肉身,那些釘子就隻是卡在骨頭的縫隙裏。


    女鬼咯咯笑了幾聲,她動了動,林書隻感覺身上一輕,一連幾日都壓在他身上的重量此時都消失了。


    他自由了。


    林書心花怒放,正要拔腿就跑,但是猝不及防的,從棺材裏伸出了一隻手,把他抓進了棺材裏。


    林書全身重新僵住,動也動不了。他瞪大眼睛,死死的瞪著頭頂的天空。


    棺材裏麵躺的是女鬼是屍體,那麽他身邊躺著的是什麽東西,不用想也知道了。


    難道今天就要跟著女鬼被埋在這裏了嗎?


    林書萬念俱灰。


    女鬼的手一直在他身上遊移,耳邊是她細細碎碎的笑聲,斷斷續續的,聽起來特別難受。


    他努力的動了動嘴唇,但是還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


    “四郎。”


    聲音很好聽,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林書卻完全沒有辦法去欣賞,他隻覺得毛骨悚然。


    “四郎,”那聲音又再叫了一聲,讓一顆頭顱就靠在林書的臉頰旁,這次林書接觸的書是平劃的觸感,很細膩。


    “我等了你這麽多年,你怎麽不看看我?”她的聲音聽起開有些委屈。


    林書努力的轉動他的眼球,往旁邊看去。


    女鬼,一隻很漂亮的女鬼。


    鳳目瓊鼻,雲鬢高堆,她身上穿著紅色的嫁衣,透出一種古典美。


    現在這女鬼終於符合林書的美學了,可是他卻一點都不開心起來,因為林書看見了那棺材板緩慢的合起來。


    他不要死在這裏!


    林書不知道從哪兒爆發出來的力氣,他使勁的掙紮著,身體終於可以動了,雖然隻是挪動了一點點,但是林書卻是無比的興奮。他更加努力的掙紮著,女鬼察覺到了,便有些尖銳的說:“四郎,你看看我!”


    林書哀求的看著她,祈求她放了自己。


    女鬼的眼睛變得通紅,她突然咧嘴笑了一下,就在這時,棺材板已經徹底的合上了。就著最後的一點月光,林書看見女鬼的嘴巴又咧到耳根,好像被人撕裂嘴唇一樣。


    “我想到了一個讓我們永遠都在一起的辦法。”


    林書還來不及發表什麽感想,突然感覺手上一痛,然後密閉的棺材裏就響起了哢嚓哢嚓的聲音。


    林書疼得從喉嚨裏發出一絲低沉的吼叫聲。雖然裏麵沒有光,但是林書知道自己的在齊腕處沒了。


    這女鬼在吃他!


    棺材裏又響起了哢嚓聲,林書就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一直感受著女鬼是怎麽一點一點吃進肚子裏的。


    一條手臂沒了就換一條手臂,一條腿沒了就換一條腿。


    很疼,她的牙齒看著尖尖的,咬人也是鋒利得很。


    林書疼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女鬼已經吃到他的肚子了,腹腔被亡瞳解剖了個趕緊,她吃起來倒是省心方便。


    林書的意識越來越渙散,眼睛最後逐漸的合上,再也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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