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唇邊的弧度機械化揚了揚,說出的話卻是極盡哀婉的,「裴莊主,在下本該為少主一血深仇,奈何實在能力有限,著了那對姦夫盪.婦的道,落得如今這般喪家之犬的田地。」


    說到這,他還煞有其事抬袖抹了把眼角,聲線都摻入了幾分哽咽,「是在下無能,但少主無辜慘死之仇不得不報!」


    「報!必須報!」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裴夙自小便懂得常年留連花叢,他老子能強到哪兒去?


    可惜堂堂的白虎道莊主,這些年沒少玩弄後院那些嬌花似的女人,隻是平安生下來的子嗣隻有裴夙一個。


    由此被千嬌萬寵養大,然而裴安還沒來得及把畢生武修傳給唯一的寶貝兒子,便得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噩耗。


    且他自小沒受過苦的夙兒,竟被那殺千刀的傅晚韞活活颳了三千刀!!


    他北祁與大唐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白虎道更是信守承諾沒越過邊界半步,大唐攝政王又憑什麽對他可憐的夙兒下那樣的狠手!


    每每想到這,裴安便恨不得當即生吞活剝了劊子手,「本座這就前去長安,不扒了那狗雜種本座誓不為人!」


    「莊主且慢,」傅雲澤連忙出聲,霎時被那雙沒了理智的怒瞪著,隻能忍了頭皮發麻道 「世人都知您的武修是九州最登峰造極的,可是對於殘害少主之人,絕不能讓他死的那麽簡單!」


    說到最後,無論傅雲澤再怎麽克製情緒,都難掩聲線裏的陰毒。


    可惜裴安是個粗神經,別說注意眼前人的細微神態描變化,就連傅雲澤陳述裴夙死因的漏洞百出都察覺不出來。


    「說的是,」他的夙兒那麽慘,怎能讓仇人如此死得如此舒坦?想到這,裴安頗為急切問道,「那你說,本座該如何做?」


    「莊主稍安勿躁,」傅雲澤緩緩掀下兜帽,泛了紫的冷白皮膚滿滿都是刻薄,「少主生前曾說要將楚端靜收為第一百零一房小妾,她也滿心歡喜應下了,隻是轉瞬卻拋棄了少主。」


    眼見裴安那張虛浮的國字臉又恢復了青紫,傅雲澤心下得意的同時,愉悅繼續道,「傅晚韞最在意的便是那個賤人,以在下看來,既然少主中意她,不如由您親自抓了那賤人過來,送她去棺裏陪著少主。」


    「一則也算全了少主生前所願,另一則也讓傅晚韞嚐嚐失去心愛之人是何等滋味!」


    傅雲澤眼底的瘋狂幾乎無所遁形了,「待他悲痛欲絕之時,便是莊主您親自取他性命以慰少主在天安息之日!」


    傅晚韞,你不是很在意楚端靜麽?我倒要看看,把一個活生生的她配給屍骨不全的裴夙,你還能不能事事順遂下去!


    他那好父皇,這些年久居高位當真是呆了,以為把他貶為庶人就能高枕無憂麽?


    也不會想一想,他這種野火燒不盡的麻煩,怎麽可能一點後手都沒留?


    父皇一世英名,明明龍體一向康健卻忽然患了咳疾,真以為像太醫院所言是怒急攻心麽?


    前世他能用吞心蠱廢了傅晚韞,今生自然能用蠱術讓那位不把他放眼裏的好父皇悄悄死去。


    想到這,他默默朝裴安懷裏的牌位悄無聲息勾了勾唇。


    謝了,裴少主。


    不得不說,裴夙雖然廢物,可手裏的好東西的確不少。


    等著吧。


    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大唐、不,是整個九州就永遠也別想有一刻的安寧!


    *


    白虎道千裏之外的長安城,被一派年關祥和所包容,可惜天公不作美,翌日迎新的元辰,除了連綿不斷的飄雪,甚至淩冽的寒風都唿嘯更甚。


    低沉壓抑的烏雲,遮斂著透也透不出的陽光,隻顯得山雨欲來風滿樓。


    倒是偏居攝政王府的許意棠,按著年節管例,早早從暖意融融的被窩爬出,忍了困頓乖巧等候燕芷為她梳妝。


    長發挽成流蘇髻,簡單簪著低調而不失身份的紅梅蝴蝶髮釵,天生雪白的容顏施了一層淡淡的珠粉,一顰一笑是說不出的艷冶柔媚。


    「公主這一身當真好看,」收了髮飾,燕芷止不住眨眨眼讚美道,「奴婢覺得,即便和貴妃娘娘站在一起都不會遜色。」


    「哪兒有?」哪個女子不喜被人吹噓顏值?許意棠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平心來說,楚端靜這張臉天生麗質,如出水芙蓉般清美純澈,說不遜色也並非完全無依據。


    隻是暗喜歸暗喜,初來乍到總歸內斂些好,於是收起唇角的弧度輕咳一聲道,「貴妃娘娘一貌傾城,我怎能記之相提並論?你不要瞎說了。」


    燕芷吐吐舌頭,頃刻間也明白了自家公主的言外之意。


    「王妃何須自謙?」兩人正笑鬧著,不知何時倚著門欄的傅晚韞補充,「即便旁人再怎麽出眾,又怎配與王妃相提並論?」


    這般輕飄飄的理所當然,若是傳入那些慣會指天指地內涵攝政王的權貴知道了,定會被一番之乎者也定為前所未有的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這番簡簡單單的理所當然,正中了許意棠的心意。


    「你怎麽來了?」問話間,許意棠掩映生姿的玉顏寫滿了歡喜。


    原本她都做好了隨時獻身的準備,不曾想赴宴歸來,傅晚韞一語不發留她一人獨居。


    鬆了口氣的同時,許意棠不由有些焦急自己是不是一路因忐忑不安,致使傅晚韞誤以為她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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