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日子推移,阿妍肚子愈發見大,晚間睡得也不安穩,卯時徐光華出了門後,阿妍就半夢半醒,等到辰時從床上起來時,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這兩個時辰睡沒睡著,隻覺得腦袋有些昏沉,直到開門時,被門前的人影給嚇出了聲。


    青鳥聞聲轉頭,忙要去攙扶阿妍,卻又因為禮俗收迴了手。所幸阿妍自己扶住了門框,青鳥隻得跪在地上,“嚇著城主夫人了,是青鳥的錯,還請城主夫人責罰。”


    阿妍待心裏頭緩過了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了看青鳥頭上的水霧,知道他應該是很早就在門口候著了,便輕聲道,“無事,你起來吧,這麽早來我院裏是有什麽事嗎?”


    青鳥起身看著阿妍,“公子確實是找您有事,讓我看著如果城主夫人醒了,再叫公子過來院裏跟您談事。”


    阿妍聞言轉身去了裏屋,拿了一件大氅披上就要出去,青鳥製止道,“城主夫人身子重,公子說了他來院裏即可。”


    阿妍搖頭還係著領帶,“我身子重無事,可堇年身子弱,這好不容易有轉好的跡象,要是被這寒風侵襲,那澈兒不得好好發一頓火才解氣。”


    後邊傳來腳步聲,青鳥轉身,隻見那白衣男子慢慢走近停在阿妍身前,溫聲對還在係帶子的阿妍說道,“阿妍姐。”


    白堇年知道依照阿妍平時對自己的照顧關心之意,也定然不會自己親自上院門議事,所以掐著時間出了屋。


    自從上次得知陽澈因為自己身子大病一場,終日沒落一個好睡眠,天天擔驚受,生怕懷裏的人沒了氣息這件事後,讓白堇年再也不敢亂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也定然記得天寒披大氅,無事不出門,有事按時辰。


    再加上陽澈這段時間的細心將養,也更不可能拿自己的身子做賭注了,更外格外珍惜注重。


    白堇年讓青鳥去院裏請沈清稍後為阿妍把脈,屋內便隻剩了兩人。


    白堇年看了一眼被腹部撐起的衣服,那裏麵孕育著生命,安靜而平和,可這個孩子注定生在天下大亂的時刻,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這個孩子或許以後也如同他父親一般,光華耀人。


    察覺到白堇年的眼神,阿妍低頭摸了腹部,“這小家夥最近鬧騰,折騰得我睡不著覺呢。”


    白堇年笑道,“愛在娘親肚裏鬧騰的孩子以後都有大作為。”


    聞言阿妍笑開了嘴,想了想看著白堇年道,“都說孩子第一眼看見誰就會按著這人的樣貌長,以後堇年可一定要入一下他的眼,堇年生的好看,我以後瞧著他,就算犯了錯也心生歡喜不會責罵與他。澈兒也生的俊朗,個子也高身形挺拔,除了對你溫言細語,對他人就是性子冷淡了些,不過孩子倒是可以跟他學學武藝。”


    白堇年聽到後麵那句話,不由得失聲笑了起來,“我看阿澈對阿妍姐和肚裏的孩子也是關心得很,之前錢財入庫,他專門拿了筆錢給阿妍姐買安胎的好藥給沈清每日熬著呢。”


    阿妍知道這事,當時還跟正在教場練兵的陽澈書信說不必如此鋪張浪費購買貴重補藥,尋常便可,結果當晚就收到來信,說的是:賢妻內子給侄子買的,他願意,喝著便是。


    兩人又互相嘮了些家常,後阿妍想起白堇年不會是那種突然叫自己近衛一大早守著自己報消息這種人,既然這樣,必然是有刻不容緩的要緊事要談,便主動說著,“堇年是何事找我?”


    阿妍轉頭想了想,“可是因為糧食而來?”


    白堇年點了頭,溫聲道,“正是,如今軍師奇明軒在瑆州籌得軍糧,可緊趕快趕也得明日晚上才能到枳城,如今枳城士兵將領已經吃水和饅頭十幾日了,阿澈也隻能靠空城計策拖延時間到今天,蒙哈爾此次前來,以為可一兩日將以為虛弱的枳城收入囊中, 必是帶夠了五六日的糧食,所以明日沙兵與枳城勢必會有一戰,可我軍方肚子裏裝的大多是水,就算我方有良好的戰術,可此戰術極耗損體力耐力,而那蒙哈爾帶領的沙兵耐力又非尋常,若是不能夠及時填飽肚子,明日之戰,勝負難分。”


    阿妍皺了眉,“所以你想的是今日買城中糧嗎?可是城裏邊的糧鋪都沒有了,這可如何是好?”


    白堇年道,“我們不是買糧,而是籌。”


    阿妍側頭看他,疑惑道,“籌?”


    白堇年點點頭,看著阿妍,“徐城主十年來對枳城的所作所為,枳城的百姓都有目共睹,如今枳城徐家軍有需要,我想他們會願意主動捐贈家中糧食給到我們救急,這,便是得民心。”


    阿妍低頭沉思了一會,突然知道了白堇年為何會找她,而不是自己去向百姓開口。


    因為她的身份,沒有任何人更適合替代城主去跟百姓開口要東西,如果有,那隻能是城主身邊最親近之人——城主夫人。


    她這十年來,在兩人未成婚前便隨著徐光華上下城奔走去安頓無家可歸之人,施舍粥鋪,成婚後,更是對城中百姓關愛備至,因此城中人除了認徐光華為主,也認阿妍為主。


    爾後阿妍道,“好,我即刻就起書發往各百姓家中去,這十年各住戶家中經濟情況我也了然,如此也更好匹配相應的要糧數量。”


    白堇年起身,對著阿妍恭身,阿妍見狀忙起身扶他,“堇年不用如此,徐家兵是阿華的人,我是他的妻子,理應如此。”


    白堇年起身看著她,“阿妍姐心胸開闊,大義凜然,徐城主有你,實在幸事。”


    阿妍雖是一介女流,卻見識廣泛,遇事不慌,反而從容鎮靜,能到抓住別人話裏的重點,有大氣之家風範,若是男兒身,這天下,給她坐也未嚐不可。


    陽澈正在城牆牆頭木梁下與徐光華,薛貴啃著粗糧幹餅就著白水時,一士兵氣喘籲籲地上了城牆,麵色不知是不是被這冷風吹得鐵青,下跪到地上,還不及他開口,薛貴先起了身,“怎得跑成這樣?莫不是沙兵來了?”


    說完就往牆頭邊跑去看,可四周又安靜得很,除了幾聲鳥叫和風聲,再無其他。


    徐光華皺了眉,“何事?可是蒙哈爾他們下了戰書?”


    士兵才喘過氣,看著徐光華難掩欣喜道,“城……城主,有糧了!”


    薛貴聞言立馬轉身,將跪在地上的士兵拉了起來,不確定地又問了一句,“奇明軒這小子把糧食這麽快就送迴來了?”


    士兵搖頭,看著薛貴幾日未修剪的下頜青須,“不是,奇軍師那邊還沒消息,是城主夫人和白公子帶著糧過來了,糧食有整整幾車呢,兄弟們……”


    聽到那稱唿一黑影立馬起身,繞過二人下了階梯。


    徐光華愣愣地看著那黑影消失在牆角,才抬頭看著也發愣的士兵,“這糧怎麽來的,你細細說一下。算了,我先不聽了,我家夫人也來了,得去看看。”


    然後城牆上就剩兩個人,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薛貴先咳了咳,拍了拍士兵的肩膀,“來,你與我說說,這糧食怎麽來的?我有空聽。”


    “......”


    白堇年正站在一臨時搭建的棚下指揮著士兵們把糧抬到夥夫那裏去,察覺到目光,白堇年轉身看到正立在對麵街邊的黑影,臉上展開了笑顏。


    陽澈大步走過去,將他攬入了自己的懷裏,今日穿的便服,白堇年終於沒被那黑色的盔甲硌的疼,反而感覺到了屬於陽澈身上味道和溫熱體溫傳入到了皮膚裏。


    不過幾個時辰未見,卻思念的緊,而這湧出來的思念,全放在了這個緊緊的懷抱裏。


    阿妍咳了咳,兩人才鬆開,阿妍才注意到陽澈左手上被咬的隻剩半邊的雜糧幹餅,不由得笑出了聲,“我看啊,澈兒是真的被堇年拿捏的死死的了,這是一聽到堇年來了連東西也忘了放下便急匆匆地來了。”


    陽澈倒是沒理會這句話裏的意思,反而抬手就要把幹餅遞迴旁邊的士兵手中,白堇年伸手拿過就要往嘴裏送,陽澈抬手製止,輕聲道,“又幹又硬,不好吃。你要是餓了,等會我讓夥夫給你煮一些你愛吃的甜粥。”


    白堇年拿下陽澈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抬頭看著他,“我想嚐嚐你的。”


    陽澈嘴角勾起,溫柔說道,“好。”


    白堇年低頭咬下一口,在嘴裏慢慢嚼著,確實如陽澈所說,澀得很。


    陽澈倒過棚下桌上的水,淺喝試了一下,確認還是熱的才遞到白堇年手中,白堇年抿了一口,那幹燥之物便隨著這溫水滾進了肚裏。


    徐光華到時,正看到恨不得把對方按進自己眼睛裏膩歪的兩人,再往旁邊看去,自己的妻子正津津有味地站在第一排看著這一幕。


    陽澈十幾年不開竅,一開竅就跟瘋魔了似的。


    徐光華走到棚下,給阿妍掖緊了大氅,順便伸手摸了腹部,輕聲責怪道,“讓下人來送便是了,自個怎麽還來了,不知道現在肚子重嗎?沈醫師都說了你得安心在家養著。”


    阿妍依著他坐在凳子上,“既然是要安心,那也得親眼見著了才能安心。你看人家堇年都能不顧寒風非要自己親自送過來,我身為你的夫人,徐家軍的統帥的夫人,更應該親身過來看看。”


    徐光華給阿妍倒了水,遞到她的手裏,笑道,“是是是,他們兩人整得好像誰好像沒媳婦似的。對吧,薛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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