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上沾染了魚食的氣味,於是滿缸的魚兒都圍著她的指尖打轉。


    見魏子淵還是一副不肯說的樣子,魏長寧收迴了手。她將手上的水抖落幹淨,又靠著炭火爐邊取些暖。


    「這麽大一盤局,怕不是隻為了段家吧。」


    魏長寧吸了吸鼻子往爐子邊靠的更近了些,「不管怎麽樣,段家和我必有一傷。」


    李澄明繼位後所有人都在問她心意,彷佛隻要她還喜歡李澄明便會嫁去李國,若是她不喜歡李澄明了,那自然有無數個法子不去和親。


    她輕笑一聲,這笑聲在空曠大殿之內格外突兀。


    「不論新帝是不是李澄明,陛下都會讓我去李國和親吧。」


    手上的水珠差不多烘幹,魏長寧拿了帕子擦手,待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幹淨後,她這才從袖中取出一個物件來。


    「我和親之前陛下定然想法設法卸了我的權,我既然自願上鉤就不會勞煩陛下多費心。」


    魏長寧握住魏子淵放在後背的手,將小小虎符放在他手心,「就用這塊虎符換我十裏紅妝吧。」


    魏長寧輕嘆一聲,「誰讓我的嫁妝都抵給了楚贏那傢夥。」


    「阿姊,你早已看穿了嗎?」


    冰涼虎符漸漸將他的手掌化涼,他的一顆心也沉入最底下。


    明明前兩日,他還站在這裏義正言辭的和他的阿姊說,「我們日後像從前一般好不好。」


    他以為這樁計謀無人可以識破,沒想到魏長寧早已猜出他的用意,更可笑的是,她甘願陪他演這一場漏洞百出的戲曲。


    「嫁給誰都是嫁,想想還不如是李澄明呢。」魏長寧麵上一派輕鬆,好像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李國幾位皇子的畫像我都瞧過了,長得都不太行,我想來想去也隻有李澄明勉勉強強能入我眼睛了。」


    殿中燭火不知什麽時候燃盡,再要叫人來添卻見外頭吵嚷了起來。


    崔公公一臉喜色推開了門,「陛下,外頭下了好大的雪,滿皇宮的紅梅竟都開了去,這可是吉兆啊!」


    魏長寧推開窗子,隻見漫天飛雪綴著點點紅光。


    她點了點頭,應道:「是吉兆,不虧是本殿下要嫁到李國,連上天都賜了福氣。」


    「就是呀!」


    崔公公臉上笑出了褶子,他正伸手要討賞賜,聽了後半句話,笑容突然凝在臉上。


    「您說什麽?您要嫁到李國!」


    他瞬間垮了笑,六十兩銀子他感覺自己心頭肉瞬間被割了一塊。


    「天氣冷了,出去喝些酒吧。」魏長寧給了厚厚的賞錢,崔公公笑著接過去。


    他一出門便被屋外的小太監鬧笑著搶去,崔公公笑罵一句,「一群沒規矩的小崽子們!」


    「奴才們去給公公熱酒喝!」


    紅梅白雪,極美的景色。


    魏長寧看了幾眼便關了窗,她道:「紅梅雖美,可也實在是寒冷。」


    門外又靜了下來,看來滿宮的宮女太監都出去討賞了。


    大約要過年了,奴才們都鬆散些。魏長寧對魏子淵招招手,示意他走到龍椅旁,「今兒我帶你看個東西。」


    她蹲下身子在龍椅下頭好一陣摸索,如今大了不像小時候那般身子靈巧了,摸了好一陣子這才打開了暗箱。


    「原來你已經看過了。」看著被拆過的密信,魏長寧十分惋惜。


    魏子淵雙眸一震,他一把奪過那密信,問道:「你怎麽也知道這個!」


    「我不僅知道,我還有份差不多的。」


    魏長寧從衣襟裏掏出一份外形一模一樣的信來,「當年父皇病重,你這封遺詔還是我給你塞的。」


    她扯開裏頭的信紙來,毫不客氣地扔到魏子淵的懷裏。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麽願意放棄這些權力。」


    「朕之愛女長寧,念你幼弟之皇權,願你及早卸下兵權,十八歲當適宜。」


    魏子淵正要開口,便聽魏長寧道:「也不要問我甘心不甘心,我原就不打算顛覆皇權,如今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阿姊……」魏子淵囁嚅著,他手指勾出小盒,將裏頭書信拿了出來。


    「阿姊要不要看看我這封?」


    書信泛黃卻不染塵土,看樣子是剛開的。


    「皇權之下豈敢念情,魏氏長女十八歲前若無婚事,可殺之。」


    輕飄飄的信紙落在地上,連一丁點塵土都未曾濺起。


    「皇權無親情?」她抽了一大口涼氣,這涼氣侵入她的五髒內服,險些要將她凍死。


    「皇權無親情,那我到今日所做都是為什麽?」


    四麵湧來的寒氣快要將她淹沒,她跌跌撞撞奔向炭爐邊,企圖得些暖。


    「長寧,你隻有一個弟弟,一定要好好輔佐他成為一代明君。」


    過往種種浮現在腦海中,魏長寧自嘲一笑。


    為了輔佐明君,她日夜苦讀兵書。


    琴棋書畫,針織女紅,凡是尋常女子學的,她統統不學,因為她生來便不是要養在閨閣裏頭的。


    「我還要慶幸自己十分聽父皇的話,乖乖的在十八歲之前交了權許了人,不然再過幾個月,恐怕我魏長寧隻有白骨一片了吧。」


    她捧著酒罈喝了一大口,辣辣的隻有這樣才能解了她心裏頭的冷意。


    她迴首挑眉看向龍椅之上的魏子淵,笑道:「陛下準備怎麽處置我,三尺白綾還是一杯毒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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