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姝指尖在屏幕上微微一頓。


    慵懶地挑了下眉梢:【稀奇。小狗骨頭主動找我?】


    窗外是一片黏稠到駭人的黑色,般姝從藥箱裏翻出一片感冒藥,又接了杯溫水慢吞吞將苦澀的藥片吞下。


    她又若無其事地說,“好了,吃過藥了。”


    溫卻淡淡“嗯”了聲。


    似乎全然不在意的模樣。


    他眼皮微垂,狹長的眼尾漫不經心地斂了斂,少年有些煩躁地點了點鍵盤,“你剛才……在和誰聊天?”


    般姝驚詫於他的敏銳。


    但也僅限於此。


    “哪有?”


    少女的聲線又輕又軟,或許是帶了刻意的撩撥,溫卻聽出了幾分剮蹭耳膜的曖昧與輕佻,他慢吞吞抿唇,想:


    哪有?


    分明就有。


    慣會騙人的撒謊精。


    少年眼神微微渙散,指尖無意識地摁了摁耳朵,或許,她養了很多魚……


    或許,那兩個惹人厭煩的c和l,此時也在和她聊天。


    他們看上去……關係很好的樣子。


    溫卻想要提醒她,打字的時候,鍵盤是會發出聲音的。


    而這點劈裏啪啦的似雨點般下落的聲音,以手機為媒介,毫無阻隔地傳到他的耳中。


    “d神這是……”般姝頓了頓,斟酌了下語氣,“在吃醋?”


    少年急於否認。


    “沒有。”


    才沒有。


    才不會吃醋。


    她連她的名字都沒有告訴他。


    ……好煩。


    少年自欺欺人地進入遊戲,將遊戲音量調到最大,他有點不想聽到她的聲音了。那樣會讓他很煩。


    般姝低低笑了聲,隱約聽到少年那頭從耳機裏泄露出來的遊戲聲。


    聲音這麽大,也不怕聾掉。


    這時陸祈發來一條信息:【姐姐都不需要我做什麽嗎?要不然這錢我拿的不安心。】


    般姝包了他半年。


    當然,隻是陪聊,而不是一些別的稀奇古怪的東西。


    般姝覺得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安心?】


    【嗯。】


    【弟弟多大了啊,怎麽要幹這個。】般姝慵懶地垂著眼,黑夜中,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沒什麽情緒,像是逗弄一隻小狗小貓那樣隨意。


    愛她的男人很多。


    愛到最後,才越能窺見般姝的冷漠。


    這是一種披著溫柔的,多情的,誘人沉淪的表象的冷漠。


    陸祈關掉電腦,撈起手機看到般姝發來的一行文字,嗤笑了聲,他按住麥克風,“姐姐,陪聊也很正經的……”


    般姝盯著這條語音看了半晌,毫不猶豫掛掉了溫卻的語音電話。


    然後。


    給陸祈撥了個電話過去。


    少年接得很快,聲音也很甜,“姐姐終於想起我來了。”


    “你叫什麽。”般姝低笑了聲,“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弟弟,很別扭。”


    隱約還能聽到對麵空調的“嗚嗚”聲。


    大概是有些年頭了。


    所以運轉機器時的聲音都顯得笨重而壓抑。


    “我叫陸祈,姐姐。”


    067。


    陸祈。


    “好,我記住了。”少女的聲音含著淡淡的微笑,聲音又軟又低,音色是陸祈從未聽過的好聽。


    陸祈覺得,其實她比自己更適合幹陪聊。


    會有大把的人願意為她的聲音買單。


    “姐姐為什麽要點陪聊?”少年這樣問,潛意識想要多了解一點她,但這樣似乎並不太有職業道德,畢竟一般雇主都不樂意被打聽隱私。


    “唔……”般姝思索了會,“你可以理解成我寂寞了?”


    “……”


    “到了年紀,就開始渴望年輕的肉體。”般姝一本正經地說。


    陸祈安靜了兩秒。


    然後帶著點調笑的意味說,“姐姐,我不賣身的,我還未成年。”


    “那你什麽時候成年?”般姝慢悠悠問。


    “明年。”


    “那快了。”


    “……”


    見陸祈又不說話了,般姝低低笑了起來,“好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好的,姐姐。”少年又變得乖巧。


    掛斷前,般姝忽然像是想起什麽,嗓音柔和了些,“對了,你的名字很好聽。”


    陸祈一怔。


    電話已經被掛斷。


    逼仄潮濕的出租屋牆上冒著濕漉漉的水汽,頭頂的老式燈泡搖搖欲墜,雖然收拾得很幹淨整潔,但仍掩蓋不了這是個老破小的事實。


    即便這已經是他能租到的最好的一個。


    便宜。


    而且安靜。


    陸祈絕大多數時候毫無緣由地怨恨所有人,怨恨他那對死於對方手中的瘋子父母,即便這樣,他們還要給他留下一大堆外債。


    一點淺薄的愛都不曾給他,卻要他償還他們留下的債。


    因為他是他們的兒子。


    陸祈。


    沒有人說過他的名字好聽。


    因為相比較於這個名字,認識他的人,其實更願意稱唿他為小瘋子。


    少年的眉眼清秀乖巧,似江南細柔的蓮,無端讓人心生旖念。


    隻是眼尾壓著的若有若無的戾氣又叫人望而生畏。


    生活所有的苦難壓在他肩上。


    他時刻都在怨恨。


    畢竟沒有人教他要善良。


    從他的那對瘋子父母身上,陸祈隻學會了怨憎。


    般姝當然是故意那樣說的,她知道少年過去所有悲慘的遭遇,她漫不經心勾了勾唇,漂亮的眉眼壓低了些,無端顯得冷豔而薄情。


    “……小可憐。”


    “很缺愛呢。”


    般姝第二天才看到溫卻發來的一個“?”。


    顯然是昨天她不發一聲掛斷了他的電話這件事讓他不爽了。


    般姝也沒解釋,就這麽釣著他。


    除了溫卻發來的隻言片語,她後台私信像是被洪水衝襲那樣,大片大片朝她湧來。


    般姝從一眼望不到頭的列表裏,隨便挑了幾個,打開。


    【靠,醜八怪!長成這樣真是吐了!】


    【這麽醜還好意思做主播?服了,臉夠大的。】


    當然也有比較友好的——


    【這是你?挺醜的,你還是別露臉了。】


    般姝關閉後台,神色莫測。


    看來,林初是非要搞死她了。


    既然這樣的話……


    那就看誰玩得過誰好了。


    般姝仔細看了林初“不小心”爆出來的一張照片,照片模模糊糊的,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但大概能看出照片上的女孩長得不太好看。


    但這不是原身。


    原身不喜歡拍照,就連手機相冊裏都沒什麽照片。


    而在原劇情中,林初之所以會有原身的照片,是和原身麵基後,偷偷拍的,還專門挑著不好看的死亡角度拍。


    而這次,大概是狗急跳牆,於是林初迫不及待偽造了一張“她”的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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