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漠然無波的視線淡淡睨過眼前神情陰鷙的少年。


    說到底這是他從小照看到大的親弟弟。


    如非必要,他並不想和裴寄鬧得太難看。


    “……”


    般姝輕輕拉扯少年,整個人埋在他懷中,鼻尖滿是少年身上的糖果甜香,她聲音低軟,“裴寄,我們走吧。”


    裴寄慢吞吞垂眼,看向少女酡紅的粉頰,醉意昏沉的茶棕色瞳眸氤氳著薄薄一層霧氣,眼尾暈紅,無辜又惹人憐愛。


    明明姐姐也很喜歡撒嬌。


    裴寄想。


    “好。”


    下一秒失重的感覺讓般姝下意識驚唿出聲,少年將她公主抱在懷中,柯尼塞格停在餐廳門口,泊車小哥恭敬打開門,裴寄先是小心翼翼把般姝放到副駕駛上,幫她把安全帶係好,隨後才慢慢踩下油門。


    車頂昏黃的燈打在少女精致得毫無瑕疵的麵容上。


    裴寄垂下乖巧的淺棕色眼瞳,“姐姐,你和我哥認識麽?”


    般姝雖然醉著,但到底還有幾分清醒。


    聽到裴寄這麽問,她輕輕嚶嚀了聲,醉酒的聲線是曖昧的嬌媚,“你哥……誰啊……?”


    “裴渡。”少年此刻顯得極有耐心。


    “……不認識。”


    般姝抬手蓋住緊閉的眼,“好難受,裴寄。”


    裴寄一顆吊起的心緩緩咽迴肚子裏,酒後吐真言,既然姐姐這樣說,她應該和他哥是真不認識。


    至於裴渡那句話,也不代表他真的就知道姐姐住哪裏不是麽。


    “快到了,姐姐,乖……”見般姝這樣難受,裴寄比她更難受,一路連闖了八個紅燈,三十分鍾的路程硬生生讓他開到十五分鍾。


    到了醫院,裴寄掛完號抱著般姝去急診室,醫生看完體溫計說是低燒。


    值班的護士拿來藥水瓶和靜脈輸液針,般姝本就偏瘦,找青色的脈絡時也好找,但這護士大約是新來的,紮了兩三次都沒紮進去。


    血液迴流到輸液管裏,雪白的手背瞬間青紫一大片。


    裴寄精致的濃眉緊皺,眼神冷得能殺人。


    小護士在裴寄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戰戰兢兢,欲哭無淚,更加緊張了。


    “換個人來。”裴寄抿唇。


    小護士如蒙大赦,連忙去找其他護士來幫忙,這次三兩秒就紮進去了。裴寄教養好,也沒責怪那小護士什麽,隻低頭溫柔地摸摸般姝的額頭,“姐姐睡一覺可能會舒服點。”


    般姝倒沒多少困意,隻是打點滴的過程實在枯燥漫長,於是索性閉上眼睛靠在少年溫熱的懷中小憩。


    裴寄怕輸液速度太快,般姝會難受,於是把輸液速度調慢了些,見少女緊蹙的眉頭鬆展開,他才輕輕鬆了口氣。


    “姐姐不怕,不怕啊,很快就好了。”


    少年低頭附在般姝耳邊低低地安慰,像哄小孩似的。


    “般姝?!”戚讓拿著急診單剛結完賬,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湊近一看,還真他媽是!


    大概是水土不服,戚讓八百年沒生過病,才到c市,晚上就發起高燒來。


    他對身後護士說,“行了,我也在這掛水,不用另外安排病房了。”


    般姝聽到戚讓的聲音,頭更疼了。


    媽的。


    怎麽在醫院都能撞見。


    戚讓散漫在般姝對麵那條椅子上坐下,似笑非笑地瞥過裴寄那張熟悉的臉,“嘖,哥們,你網戀奔現的對象該不會是懷裏這個吧?”


    裴寄沒錯過方才戚讓脫口而出的“般姝”兩個字。


    他就算再遲鈍,也該知道麵前這個姿態慵懶的男人和般姝認識!


    裴寄垂眼,聲調也透著股懶散,“嗯。”


    戚讓眸子轉冷,但臉上仍是笑吟吟的,“哥哥特地跑c市來找你,難怪你不搭理哥哥,原來是忙著網戀奔現呢?”


    戚讓段位高,有些話也不想當其他男人麵說。


    胡攪蠻纏反倒會惹她厭煩。


    隻是給裴寄添堵這種事,戚讓還是很樂意做的。


    他低下頭在手機屏幕上散漫敲了兩下,【你他媽不是說你喜歡的人是那個姓付的?】


    般姝手機放在旁邊的桌上,顯示新消息時屏幕亮起。


    裴寄本就比般姝高,居高臨下地將手機上的一行字看得清清楚楚,他瞳孔漸深,指尖微微收緊。


    少年臉上掛著乖軟的笑意,天真無辜,“姐姐,誰是姓付的?”


    “……”


    戚讓單手撐著下頜,似笑非笑地睨著般姝。


    小騙子。


    般姝原本想糊弄過去,裴寄卻不肯放過她,溫熱的手慢吞吞撫摸般姝柔軟蓬鬆的長發,勾唇,“姐姐不可以撒謊。”


    “撒謊可不是乖孩子哦。”


    般姝聲音悶悶的,“裴寄,我不想說。”


    裴寄垂眸斂起淡淡的微光,他摸摸般姝的額頭,又調整了下輸液速度,不再追問,“好了,姐姐安心睡覺,嗯?”


    戚讓慢條斯理挑了下眉梢,顯然沒想到裴寄居然沒有生氣。


    下一秒,少年委屈地垂下腦袋,薄唇貼著般姝的臉低低說,“姐姐有好多秘密呀,什麽時候姐姐才能和裴寄說呢?”


    般姝有點心軟,“其實沒什麽。就有點喜歡的一個男生,裴寄也喜歡過別的女孩子對不對?都一樣的。”


    裴寄像小狗一樣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道,“不懂。裴寄隻喜歡過姐姐一個女孩子。”


    “……”


    “姐姐現在有裴寄了,就不能喜歡外麵的小狗了,好不好?”


    般姝“嗯”了聲,安撫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戚讓:“……”


    有一句話怎麽說。


    我不應該在車裏,我應該在車底。


    草。


    真看不出來裴寄一臉無害天真,實際他媽就是個心機狗!


    戚讓掛吊水速度快,沒一會他那兩瓶都見了底,他撩開眼皮,聲音鬆散低沉,“護士,麻煩你幫我把輸液針拔了,謝謝。”


    那小護士紅著臉,還想要聯係方式,被戚讓漫不經心拒絕了。


    戚讓隻抬起一雙慵懶的深情眼,倚在牆邊,靜靜望著般姝,自嘲地彎起唇角。


    她哪是什麽未經世事的小姑娘?


    分明是段位比他還高的渣女!


    釣他一個還不夠。


    還要釣兩個。


    裴寄麵無表情瞥向戚讓,“你可以走了麽?”


    一直盯著姐姐看。真討厭。


    戚讓舔唇,笑了,“我就不走怎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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