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是因為雍州鼠疫麽?”少年清瘦了許多,皮子更加蒼白,窗外一輪彎月瑩亮,輕輕地落到少年清澈的眸底。


    即便江湛不說,般姝也能大致猜到。


    她慢吞吞將手腕上的手鐲褪下,“還給你。”


    江湛眸子一顫,他緊緊攥著被褥,絲綢質的被褥迭起一層層波浪。


    他微不可察地哀求著。


    “別……子騫不要……殿下不要子騫了麽?”


    般姝輕笑,清泠的嗓音此刻含著淡淡的溫柔之色,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不會的,我隻是希望,佛能繼續護佑我們子騫。”


    少年依戀地蹭了蹭般姝的手心,閉上眼睛熟睡過去。


    江湛昏睡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次數也一次比一次多。


    般姝對此十分無奈。


    “好好睡一覺吧。”她說。


    身後本就沒關緊的門被風輕輕一吹,門縫更大,般姝沒迴頭,垂眸繞弄著垂在胸前的長發,“你來做什麽?”


    “你又要走了。”


    男人平淡地陳述事實。


    唯有隱約發顫的嗓音泄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般姝漫不經心挑了下眉梢,迴頭,就見月光下沈酌布滿紅血絲的眼眶。


    她低低“嗯”了聲。


    低頭見江湛沒被吵醒,三兩步走出去關上門扉。


    隨著房門被闔上的“哢噠”一聲,本該閉目熟睡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


    漆黑,陰沉。


    似翻攪著濃雲詭譎的天,不見一絲光亮。


    沈酌安靜地望著她,苦澀地笑了聲,“我情願你騙騙我,般姝,也好過我一個人自欺欺人。”


    見般姝抬頭仰望著月亮出神,沈酌又問,“什麽時候。”


    夜間起了一層薄淡的霧。


    籠罩著少女漫不經心的神情,甚至可以稱得上無情,“不知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般姝並不想再遇見沈酌。


    她總不喜歡暴露太多的底細在人前。


    沈酌知道她有係統,而他也有。般姝厭煩他,正如她不知道沈酌的係統到底能給他提供多少便利。


    沈酌能控製自己的攻略值,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他影響了般姝的任務。


    隻要他不肯鬆手,般姝的任務就完成不了。


    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讓般姝感到厭煩。


    況且她能猜到。


    沈酌通過係統或許能得到有關她的所有信息。


    做過的任務,甚至是現實世界的身份。


    她在沈酌麵前完全沒有隱私所言。


    真是糟糕透了。


    般姝想。


    沈酌敏感地察覺到般姝對他的冷淡。


    他微微抿唇。垂落在長袖中的手驟然捏緊。


    追隨她來到這個世界了又怎樣?


    什麽都改變不了。


    她還是不愛他,一點也不。


    “對了,你的任務是什麽,一直都沒有問你。”般姝扭頭看他。


    “規正世界劇情線,讓男女主在一起,”沈酌頓了頓,看向般姝,“鏟除破壞男女主感情的一切因素。”


    般姝笑了,“是在說我麽?”


    “嗯。”


    “那你任務失敗了呀。”


    沈酌苦笑,俊逸的麵容在霧中晦暗莫測,“這是我失敗的第二個任務。”


    第一個任務便是與她的第一次見麵——


    戀綜裏。


    他與她的任務似乎天然對立。


    若他要任務成功,她便會任務失敗。


    而般姝,任務絕不可能失敗。


    他也舍不得。


    沈酌壓根沒想好好去做這次任務。隻想要多看她一眼。


    【嗚嗚嗚宿主你別太愛!我們下次不能再和漂亮姐姐在同個位麵空間了,再任務失敗宿主就會被徹底抹殺的!】


    “嗯,知道。”


    直到院中兩人各自迴宮,少年才從那快要枯萎的參天古樹後慢慢走出來。


    大霧更濃。


    他眼前漸漸模糊了。


    唯有手腕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刺耳的聲音。


    心上像裂了一道口子。


    冷風唿唿地往裏鑽。


    江湛伸手接過一片柳絮,隻覺得這個春天,好冷好冷。


    “殿下。”


    少年嗓音暗啞,他指尖按了按悶痛的心髒,指骨發白,“騙子。”


    接下來幾天,宮中很平靜。


    整個聖淵除了前幾年顧遲發動的兵變奪權,幾乎稱得上風平浪靜。


    四月初七。


    安靜的皇宮被淒厲的驚恐尖叫聲打破。


    一支蒙麵黑衣的影衛在夜色中,劍指般姝所在之處。


    紅牆綠瓦早已被血色覆蓋。


    陰沉的天際都翻滾著猩紅血色。


    分明是暖絨生機的春日,屠刀揮舞落下,好像所有一瞬都凋零。


    般姝麵容平靜。


    值夜的宮人早已昏睡過去。


    “殿下!”


    聽到少年焦急的喊聲,般姝猛地迴頭,就見濃重夜色中,身著雪白裏衣的少年踉蹌朝她跑來。


    額上出了一層冷汗。


    江湛眼眸驚駭地睜大,不知是何處滋生的力氣,原本病弱的身體緊緊撲向般姝,將她牢牢護在懷中。


    箭矢疾衝過少年的手腕。


    下一秒,另一隻箭矢瞬間刺進他的心髒!


    般姝愣怔地仰頭看著臉色慘白到嚇人的少年,眼前漸漸蒙上一層模糊之色。


    她摸摸江湛的臉。


    一點溫度都沒有,冷得她指尖一顫。


    般姝張了張口,喉嚨卻像被一團棉花堵住,漸漸地她便覺得有些窒息。


    “殿下……”少年吞了吞喉結,“別哭。”


    般姝迷茫地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臉頰生涼,濕潤的液體順著下頜打在少年精致微凹的鎖骨窩裏。


    “……對不起。”


    她隻能這麽說。


    少年的腕骨被箭矢穿過,他艱難地抬起另一隻手。


    指尖蘸著血,輕輕點在般姝的眉間。


    恰如江湛眉心一點朱砂。


    “殿下,不要丟下江湛……”江湛漸漸耳邊什麽都聽不見了,眼前灰蒙蒙一片,連他的殿下都要看不真切了,他心頭這才久違地泛起巨大的恐慌。


    “下輩子……江湛還能找到殿下麽?”


    他希冀地望著他的殿下。


    江湛好想,好想他的殿下能帶他走。


    無論去哪。


    可是他的殿下沉默著,沉默著說,“抱歉啊,江湛,是我欠你的。”


    少年緩緩闔上沉重的目,她哪裏欠他呢。


    明明是江湛一直死皮賴臉地纏著她呀,費盡心機,也要求得她一點垂憐。


    江湛知道的呀。


    這場屠殺本就是殿下計劃中的。


    那天晚上,他聽見了的,沈酌問她,“你要怎麽離開?”


    少女的聲音平靜到幾乎殘忍,“我已擇好聖淵新帝,悉心培養她三年,她比我更適合……至於我,就當我死了吧。”


    原來。原來殿下從顧遲反叛時,就算好了要離開。


    可憐江湛還歡喜地跪在蒲團上,求他與殿下的長長久久。


    江湛隱約窺見佛的箴言。


    愛一個人。


    原來真要褪一層皮那般痛苦。


    可江湛不怪殿下。


    江湛隻求殿下,帶他走。


    小和尚下山時初初見他的殿下一眼,便注定要在她身上栽跟頭啦。


    曙光未熹——


    少年悄無聲息地死在他殿下的懷中。眉睫乖軟。


    漂亮得像尊玉雕的小菩薩。


    般姝抬眸對上不遠處為首的那個黑衣影衛,微微頷首。


    影衛拉開弓箭。


    尖銳的箭矢瞬間刺進般姝的心髒。


    這次,沒有一個叫江湛的少年來幫她擋了。


    原來這麽疼。


    般姝垂眼,最後看了眼安靜躺在青瓦階石上的少年,隱約聽見兩道絕望淒厲的低吼聲。


    在徹底失去知覺之前,般姝扭頭。


    看到齊愈踉蹌奔來的身影。


    他摔了好幾跤,鞋子都跑不見了,臉上掛著淚,雙目赤紅絕望。


    而顧遲呢。


    冰冷地看著她。早已預料到似的。


    隻是眼眶裏,眼淚一滴一滴順著下頜沉悶地砸落在地上。


    他嘔了好多的血。


    下一秒,般姝聽見係統漠然的機械聲。


    【宿主是否脫離任務位麵?】


    般姝在心中默默說了聲“是”。


    隨即便徹底失去了所有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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