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髒汙的衣衫下血肉模糊,青年清冷俊美的五官沉靜,仿佛一潭再也不會動的死水。


    他生得極好看。


    就連死去的姿態都優雅斯文。


    般姝手腳發涼,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遲遲不能動彈一下。


    “周又濃……”她紅唇翕動。


    風聲都靜了些。


    她將青年攏進懷中,輕輕撥開他淩亂的碎發,“周又濃,別睡了。”


    又過了數秒,般姝輕笑,“你聽,他們都在罵你,就連你死了都說你活該,你用生命保護的就是這樣一群人。”


    可是周又濃想保護的從來不是那些人。


    他保護的——


    隻是般姝而已。


    “宿主,要脫離任務位麵麽?”係統適時開口。


    般姝頓了頓,“嗯。”


    耳邊風聲簌簌,她隱約聽到孟景越的聲音了。


    下一秒,迴到係統空間,她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原本一臉平靜的青年似有所感抬眸,卻見少女緩慢地闔上了雙眼,因為慌張失措,孟景越狠狠地從輪椅上跌落下來。


    他狼狽地爬向般姝。


    雙目通紅,撕心裂肺地喚她的名字,“姝姝!”


    孟景越整個人如同墜落在黑暗不見底的陰冷冰窖中,四肢冷得可怕。


    他手肘抵著粗糲堅硬的地麵,孱弱消瘦的身體跪伏在地上,肩膀小幅度的顫抖。


    般姝看向青年發紅的眼尾,一怔。


    孟景越咬牙爬到少女身邊,“姝姝……姝姝你睜開眼看看我,是困了麽?我們迴家,迴家……”


    他推開周又濃冰冷的身體,小心翼翼地圈住般姝,指尖顫抖。


    “我們迴家。”


    ……


    桂花落了一地。


    上京的血腥氣也在這滿城的桂花香中漸漸消弭。


    青年站在院中,眸子死寂,下一瞬像是想起什麽,慌忙趕迴屋內,“姝姝,桂花都要掉光了,快來看。”


    可是。


    什麽都沒有。


    迴應他的隻有一片令人心生絕望的死寂。


    孟景越緩緩垂下一雙矜貴狹長的狐狸眼,眼尾氤氳著一片薄紅之色。


    哦。


    他恍惚想起。


    這是小姑娘死去的第三年。


    那日他將小姑娘帶迴去後,大夫說她是心髒病突發。


    ——心髒病。


    他怎麽不知道她有心髒病?


    大夫在騙他。


    可孟景越問遍了整個上京的大夫,得到的答案都很一致,因心髒病突發驟然而死。


    孟景越不信。可毫無辦法。


    若是他的小姑娘還活著,今年該22歲了。


    孟景越見她的第一眼就看穿了她鄙薄,心高氣傲的本性。


    嫁給他這個殘廢,她委屈,孟景越知道。


    但孟景越不在意,隻是敲打了她兩句,讓她安分些。畢竟她現在頭上掛著孟少夫人的名頭。


    可她很快就變了。


    臉還是那張臉,可孟景越卻愈發看不透她。


    她衝他笑得很甜,眉眼狡黠,捉住他的腿問他有沒有反應。


    ——自然是沒有。


    她也不失落,隻乖乖地哦了聲。


    但孟景越知道,她在勾引他。


    他讓她別自作多情。


    但心有些亂。


    很煩。


    晚上,腿疾發作,他閉著眼,沒打算管,疼過這陣就好了。


    畢竟他以前都是這樣捱過來的。


    但她發覺了。


    那是孟景越睡得最好的一晚。


    後來,他越來越愛她。


    奇怪。這愛好像從一開始就盛大地蟄伏起來,等他發現時,已經退無可避。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


    愛上她。一點都不奇怪。


    孟景池迴國了。


    他敏銳地發現他的小妻子,對他的弟弟好像有些想法。


    他佯裝不知。


    隻是暗自惱恨自己天生體弱,又責怪孟景池不知收斂地勾引他的小妻子——


    一定不是她的錯。


    直到那晚雷雨夜裏,他怕她害怕,急忙趕迴家裏,卻撞見她在和孟景池偷情。


    是的。偷情。


    孟景池說她認錯人了。她以為與她雲雨的人是孟景越,而不是孟景池。


    可是啊。


    真的是這樣麽。


    他狡猾、詭計多端,就連他都揣摩不透的小妻子真的認錯人了麽?


    那一瞬間,無數個陰暗的念頭在心裏翻湧,成形。


    他要殺了孟景池。


    他也的確付出了行動,他說到做到。


    但孟景池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小看他這個弟弟,也低估了小姑娘沾花惹草的本事。


    周又濃,大名鼎鼎的周三爺,竟也栽在了她身上。


    那是孟景越頭一次感受到慌張絕望。


    因為他發現,他和周又濃很像。


    可周又濃五官比他更精致,氣質也比他更清冷獨特,好似雪山上經年不化的一捧雪,又似孤崖下的青鬆。


    最重要的是,周又濃不是殘廢。


    孟景越自卑極了,自厭的情緒幾乎要將他貶入深淵中。


    那個破舊的倉庫裏。


    周又濃讓他跪下,自殺。


    孟景越當然知道他在折辱他,但他還是照做。盡管知道周又濃也喜歡她,但他卻不敢冒險。


    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般姝會更加心疼他。


    果然。


    小姑娘見他姿態低到了塵埃裏,哭得鼻尖通紅,可憐又叫他心軟。


    她說她討厭周又濃。


    瞧。


    還未來得及生長的情愫被他摁滅在了繈褓中。


    他得意地挑挑眉梢。


    可惜。他那蠢弟弟還不肯放過他,偏要叫他死才罷休。


    算了……那就演出戲給孟景池看看吧。


    就在孟景池以為他早已死在關南時,他迴來了,殺了孟景池一個措手不及。


    他將孟景池關進暗牢,想了千百種殺死少年的手段。


    但最後。


    她說她不想孟景池死。


    罷了。


    陸行居然也愛上了她。


    那一瞬間,孟景越甚至想要將小姑娘永遠囚禁在自己身邊,讓她眼裏隻看得見他一人。


    但他怕她討厭他。


    最後——


    誰能想到呢。


    孟景池死了。她迴國了。


    孟景越有點感謝他那個蠢弟弟,讓他再一次見到她。


    陸行死了。


    周又濃也死了。


    隻剩下他這個大夫斷定早死的殘廢。


    他活到了最後。


    可是,生不如死啊……活著的每一刻都像是淩遲,他變成了行屍走肉。


    魂兒早沒了,隻剩下一具麻木的軀殼。


    哦。對了。


    有個叫宓瑟的金發少年捧著一支桂花,紅著眼眶來找般姝。


    他打量了少年許久。


    金發少年生了一張好皮囊,氣質矜貴,這是小姑娘在國外招惹的桃花吧。


    孟景越溫和一笑,“你好,我是姝姝的丈夫。”


    金發少年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孟景越惡劣地笑。


    後來宓瑟得知小姑娘去世後,失魂落魄地在她墓前坐了一整天,金發少年獨自一人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國度,最後他選擇留在了上京——


    這個她曾生活過的故土。


    孟景越想。


    愛她的男人愛得生不如死。


    而她呢。


    她可曾愛過誰?


    她那顆薄涼的心可曾短暫落在誰的身上?


    桂花落了。


    青年緩緩擦去臉頰上濕潤的淚痕。


    他溫柔一笑,鋒銳的刀子緩緩插進他的心髒,為她跳動的心髒也慢慢停滯,再也跳不動。


    桂花開了又落。


    姝姝。


    你可曾看見——


    我為你種滿了滿城的桂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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