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芥他們呢?”般姝突然想起來她醒來這麽久,薑芥一次都沒出現過。


    換做平時。


    他早就第一個衝過來了。


    傅岑似笑非笑勾唇:“怎麽,有我在這還不夠?姝姝變貪心了啊。”


    般姝無奈:“就是覺得不太習慣而已,別多想。”


    傅岑不再糾結薑芥的話題,事實上他隻是不喜歡般姝在他麵前提別的男人而已,“要不要出去走走?”


    “你沒有事要忙麽?”傅岑應該很忙才對。


    “今天陪你。”


    比起前些日子而言,天氣溫熱了不少,氣候倒也還算適宜。


    般姝走得很慢。傅岑配合她的步調。


    “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般姝忽然說。


    她又不傻,這具身體差成這副鬼樣子,很明顯是強弩之末了。


    傅岑表情絲毫未變,卻也沒應般姝的話,“他們都不會讓你死的,無論想什麽辦法,都會讓你活下去。”


    般姝輕笑:“也包括你麽?”


    “不。”


    傅岑慢吞吞搖頭,“我尊重你的一切意願。”


    大概氣候變暖的緣故,路邊生了幾株紫色的洋桔梗,般姝輕輕折下一枝快要枯萎的一朵,“這花真漂亮。”


    “嗯。”


    傅岑掃了眼,不過寓意不太好。


    ——永恆的,無悔的……無望的愛。


    “我下次會再見到你的,是麽?”般姝意味深長地揚了揚唇。


    傅岑一愣,轉而又笑開。


    她一向聰明。


    “但願。”他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來,“這世間萬千,太多情非所願,事與願違,有人強求,有人挽留,姝姝,不要被他們所迷惑好麽?”


    “他們?誰?”


    “我不能說。”


    說出來也對她無所裨益,倒不如不說。


    “哦。”般姝點點頭,她沉默片刻,隻問,“當初,你的死亡……是算計我麽?”


    “不是!”傅岑終於慌了神。


    他急急辯解,“我從未算計過你!”


    但凡稍微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般姝最討厭被人算計,更別說與她朝夕相處十幾年的紀衡了,他不可能愚蠢地犯她的大忌。


    般姝輕輕彎了彎唇。


    “那就夠了。”


    她眯了眯眼,伸手擋住並不算刺眼的陽光,冷白的皮膚有種病態的美感,“傅岑,我把你當最重要的人的。”


    傅岑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感到絲毫喜悅。


    他清楚。


    他要的從來不止如此。他要她的愛,獨一份的愛。


    傅岑知道自己太過貪心。


    可謀事在天,成事在人,他一向善於謀劃,他精心布置了這麽一盤棋,以身入局,隻求般姝愛他罷了。


    前麵忽然一陣騷動。


    “哪裏來的難民?我們基地早就不接納逃難者了,快走快走!”


    “求求你們,我們是真走投無路了……”


    般姝原本想離開,卻在看到那張有些熟悉的麵容時微微頓住了腳步,“陳……謂?”


    彼時的陳謂衣衫破爛,原本白皙的皮膚在風吹日曬下變得粗糙黝黑,身上那股書卷氣已消散無蹤,再不複當年的英俊。


    陳謂也愣住了。


    他看到般姝眼裏先是閃過了一絲濃重的驚豔,再看她的穿著與身旁的傅岑,斷定這是一位他惹不起的大人物,於是忙低下頭去。


    沒有認出她。


    般姝也沒有失望。


    她的確與當年那個黑乎乎,髒兮兮的瘦丫頭判若兩人。


    更何況她與陳謂不過是萍水相逢。


    傅岑見般姝叫出了那男人的名字,下意識打量了下陳謂,卻在看到男人那一瞬間放鬆了警惕。


    她眼光高。


    顯然。眼前這個落魄的男人,她決計是看不上的。


    傅岑低聲問,“認識?”


    “施舍我過幾頓飯。”不過那個老鰥夫要強奸她時,他也沒有出手相助罷了,很現實,她沒有價值。


    傅岑了然地略微頷首,再抬起頭時,眸中恢複了一派平和淡然之色。


    “賤婊子!是你!你化成灰老娘都能把你認出來!”


    突然,難民隊伍中衝出一個幹瘦的婦人,麵無猙獰地伸手就要撓花般姝那張臉,“你把我兒子怎麽了?我兒子肯定是被你這賤婊子蒙蔽了!”


    還不等靠近般姝衣角,十幾個機械重裝的黑衣保鏢便將般姝和傅岑護得密不透風,十幾把手槍齊刷刷地對準婦人。


    隻等傅岑一聲令下。


    傅岑反複確認般姝沒被傷害到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他臉色變得難看極了。


    他冰冷地看向那個顫抖的婦人,“你叫她什麽?”


    “賤……”婦人畏手畏腳地縮了縮頭,聽到扣動扳機的聲音時,她一下子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求饒,“我……我知道錯了……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我吧……”


    般姝端詳了婦人半晌。


    這才想起來。


    她叫王淑芝,謝忱的母親。


    般姝輕輕握住傅岑的手腕,聲音輕軟,“算了,放過她吧,她是謝忱的母親。”


    聽到“謝忱”二字,王淑芝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我那可憐的兒子啊!你個沒心肝的!可憐我兒子為了救你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你現在倒是風光闊綽了!我兒子在地下要是知道你這麽對我,就算是爬也要從地獄裏爬出來給我報仇的!”


    周圍人看般姝的眼神逐漸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般姝蹙了蹙眉。


    她實在懶得應付她。


    抬眼,瞧見少年閑庭信步地慢悠悠走過來,般姝微微笑了下,沒出聲。


    “你兒子從地獄爬上來了。”


    謝忱咧了咧唇,慢條斯理地哼笑,“怎麽不盼著我點好的。我死後就是下地獄。”


    嘖。


    怎麽就不是上天堂?


    王淑芝感覺後背滲了一層冷汗,像是被什麽黏膩陰暗的爬行動物盯上,頓時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兒子。”


    般姝微微笑了下,“還活得好好的呢。”


    謝忱擠開傅岑在般姝身旁的位置,伸出長臂懶洋洋搭在般姝的肩上,“唔……姐姐不知道吧,喪屍潮來的時候,她不止把你推到喪屍潮裏,還順手把我也推進去了呢。”


    聽了這話,般姝訝然。


    她從不知道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她以為王淑芝最起碼是真心愛著謝忱這個兒子的。


    “謝忱……”


    那時他才七歲,被親生母親這樣對待,會不會難過呢。


    般姝不知道。


    隻是他從未與她提起過。


    傅岑冷淡地瞥了謝忱一眼,少年滿臉得意地哼哼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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