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青固執地不肯走。


    天道冰涼的指尖輕輕碰觸她毫無波瀾的眉心。


    “自斷情絲……?”


    他臉色微微泛白。


    般姝緩緩睜開漠然的雙眸,狐狸眼瀲灩含波,卻唯獨不含一絲情意。


    似天生不懂情愛的神女。


    她微微愣了下,“你怎麽在這?”


    般姝又看向鶴青,那目光極淡,極陌生,似是素不相識。


    鶴青啞著聲音,喉結上下滾動,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他頓了頓,強自勾出一抹笑意:“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肚子餓不餓?”


    般姝昳麗無雙的眉眼居高臨下地上下掃視他,忽地勾了勾唇,“我這顆心髒是為你而死的麽?還是他?”


    她又看向天道。


    兩個男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聲。


    她兀自勾著笑,“不過倒也無妨,這顆無用的心髒不管是為誰枯死的,現下都沒什麽用處了。”


    般姝抬眸慵懶睨了眼窗外陰影。


    呐,那裏還躲著一個呢。


    她佯裝不知。


    般姝轉身往外走,鶴青慌忙拉住她的手腕,低三下四地說,“你要去哪?”


    般姝笑吟吟地彎了下唇:“去狐族呢。”


    原身走投無路的時候,她那對爹娘可沒少落井下石。


    鶴青沒再攔她。


    妖族是他的地盤,在妖族她再怎麽過分,總歸他不會讓人把她欺負了去。


    狐族。


    靈靈趴在族長夫人的膝蓋軟聲撒嬌,“還是娘親對靈靈最好啦,娘親可不知道,靈靈在外麵可是吃了大苦頭了~”


    族長夫人憐愛地說:“誰讓你不經過我們允許,就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到人界去,那些苦頭可讓你長記性了?”


    “嗯嗯!”


    靈靈羞澀地咬了下唇,又為難地蹙眉,“娘親,這次在人間多虧了釋君哥哥保護靈靈,要不然靈靈就死在那裏了……但是我心裏還是有煜川哥哥的位置的,娘親說靈靈應該怎麽辦呢?”


    “嗬……真是好大的笑話。”


    般姝甫一進來就聽見這樣一番不要臉的話。


    心裏反胃得很。


    靈靈臉色微變,慌張躲到族長夫人身後,淚眼漣漣道,“姐姐……你迴來了……”


    般姝瞥了眼族長夫人。


    卻見這個身體的母親卻滿眼厭惡與失望,“你還知道迴來?”


    還不等般姝開口,另一道冷清的,嘲弄的,好聽的聲音在幾人耳邊炸開。


    “狐夫人這是何意?是不歡迎姝姝迴家,還是不歡迎本座?”


    青衣少年身形頎長挺直,麵容俊美至極,那雙含情桃花眸斜斜看人時,帶著一絲沉冷的壓迫感。


    他似乎有意針對。


    靈靈登時口吐大口鮮血,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胸口。


    狐夫人道行比那隻小灰狐略高些,看上去倒也沒那麽狼狽,可到底好不好受,隻有她自己清楚了。


    在場的人,唯獨般姝好端端站在那。


    她倒不覺得難受。


    反倒似春風拂麵一樣柔和。


    鶴青懶洋洋搖著一把白羽扇,在旁人麵前,他身上總有股神秘不可侵犯的天然貴氣。


    般姝看了他一眼。


    察覺到般姝的目光,鶴青垂眸與她對視,倏忽勾出一抹豔絕無雙的笑。


    他不由分說將般姝攏入懷中,“若是她想要,莫說整個狐族,即便是這妖族,本座也會毫不猶豫雙手奉上。”


    鶴青微頓,嗤笑一聲,“你們又算什麽東西。”


    狐夫人一聽,心中大驚,這逆女何時與妖族小殿下扯上關係的?


    來不及思考便拉著靈靈噗通一聲跪下,“是臣婦失言,還請殿下責罰。”


    鶴青冷笑:“是該罰。”


    他眼珠子微微一轉,“這樣,給你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誰先把對方的雙手割下來,誰便能活命,嗯?”


    他殘忍勾唇:“你們兩個,隻能有一個人活下來哦。”


    這是他一貫整人的把戲。


    鶴青知道。


    自己再殘暴不過,他不是什麽好人。


    可他心中那股橫衝直撞的鬱氣需要發泄,很明顯,這兩人就是由著鶴青發泄的倒黴蛋。


    般姝若有所思望向鶴青。


    鶴青心神一凜,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不喜歡麽?姝姝想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


    狐夫人連忙聲淚俱下地和般姝打起感情牌。


    “姝姝,再怎麽說……再怎麽說靈靈也是你的妹妹,我也是你的娘親,從小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念在母女一場,你就大發慈悲放過我們吧,啊?”


    般姝好笑地彎了下唇。


    放過她們?


    那誰來放過原身?


    好不誇大地說,原身一半的不幸來自這隻討人喜歡的灰狐和她那對心狠的父母。


    她居高臨下地踹開狐夫人的手,“髒,別碰我。”


    “我覺得挺好的,狐夫人不是一向喜愛這個養女麽?這正好是個測試養女孝心的好機會,看吧,她會把生的希望留給自己還是你這個娘親呢……”


    她語氣玩味懶散。


    甚至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好戲似地慢吞吞咬了一口從果盤裏拿出的靈果。


    一柄冒著寒光的匕首被扔到地上。


    折射著女子絕色冰冷的眉眼。


    毫無感情。


    鶴青心髒悶痛。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在生死麵前,所謂的母女情如一戳即碎的泡沫,卑劣又可笑。


    靈靈緊緊握住那把匕首,磕磕巴巴地胡亂說道,“我不能死……我,我還沒有嫁給煜川哥哥,我還年輕……娘親已經活了那麽多年,可靈靈還小,娘親一定會理解我的……”


    狐夫人心髒都在滴血。


    她怎麽也想不通,乖巧可愛又懂事的女孩怎麽突然變得如此麵目可憎!


    她憐惜靈靈悲慘身世,也是真心把她當作親生女兒對待!


    “啊!”


    狐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突然放大,麵目猙獰的靈靈,“你!”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娘親會理解我的對不對……”


    般姝在一旁平淡彎了下唇。


    像靈靈這種人,是從骨子裏就發黑的。


    般姝一向說話算話,她冷冷瞥了眼地上那個不知死還是沒死的中年美豔婦人,“你可以走了。”


    她玩味地笑了聲,“隻是不知,你還能不能完好無損地走出去了。”


    下一秒。


    殿門被推開。


    狐族長目眥欲裂,一口銀牙混著血沫子往肚子裏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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