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7日，星期日，冬月初九。
吃過早飯，凡三與凡雪開車，帶著父母兒女，迴凡崗小隊，去替大伯祝壽。
這個大伯，名叫凡文勤，是支書凡學術的親大伯。小時候，凡學術母親去世早，父親在街上做生意，他靠這個大伯一手養大。
凡文勤一輩子沒有成家，年紀大後，就將一個外甥過繼到膝下。
這次七十大壽，名義上是在外甥凡學繼（過繼過來後，姓氏也改姓凡）家待客，實際上是由凡學術操辦。
凡學繼在村裏當電工，這當然得益於表哥的支持。
這家夥有兩個毛病，一是喜歡占小便宜，在各家電費上動手腳；二是有些好色，利用下戶收電費，做維修的機會，與村裏一些有姿色的婦女，不清不楚。
按年齡排行，凡崗這一帶老凡家，凡文勤的年紀最大。加之凡學術的影響，每年正月初一，凡崗附近的後輩，都去給他拜年。下海前，凡三每年初一也都過去。
凡三一家人先迴了村西頭的老宅。然後，他用一個紙袋子，裝著兩瓶五糧液，兩條硬盒中華香煙，兜裏揣著一個600塊的紅包，隨父親去凡學繼家。
這時，思念、思想也要跟著過去。凡三想了想，就讓這兩個小家夥跟著，開車過去。
凡文繼家住在村子中間，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四合院，院子不大，大門口很寬，壽宴就在門口開席。門前靠西側，擺著賬桌，村裏會計黃海與本村的1個老師在幫著記賬、收錢。
凡文車父子到時，門口已坐了不少人，不少鄰居起身問好。雖然已進城六七年了，凡文車老兩口每年都迴來幾次，倒是凡三，出外後很少迴來。
這對父子，在門口賬桌交了紅包，然後進屋給老壽星祝壽。
小院裏坐滿了遠來的客人，都是一些老親。這些人都認識凡文車，見到後紛紛起來問好。凡文車在家族排行老二，裏麵的人多數叫他二哥。
“這就是那個出外的三侄子吧？這麽多年不見，不在這裏碰到，路上見麵恐怕也認不得。”
一個穿著青色上衣，黑色棉褲，挽著發髻，看上去幹淨利落的老太太，打量著凡三，欣喜地說。這是凡文繼的生母，凡學術的大姑，凡三小時候見過幾次，還有印象。
看到跟著凡三的思念、思想，老太太更是驚訝：“哎呀，這對小娃子，長得就跟畫中的紅孩兒一樣。二弟，你有福啦！”
這天，思念的頭發被凡雪梳理成兩個麻花辮，盤在頭上。她穿著紅毛衣，黑絨褲，綠皮鞋。毛衣上麵繡著黑貓釣魚的圖像，黑貓的眼睛又大又黃，煞是好看。
思想穿著黑毛衣、黑絨褲、黑皮鞋，留著茶壺蓋發型，像個小小的黑馬王子。
寒暄一番後，凡家父子進了堂屋。
凡文勤坐在供桌東側一張太師椅上，他身材高大，臉色紅潤，戴著三塊瓦絨帽，穿著厚實的棉衣，外麵罩著深藍色衣褲。他雙眼有些凹陷，但看上去炯炯有神。
凡學術正在給幾位客人沏茶，看到二叔進來，趕緊給他讓座。
凡文車先向凡文勤問好，祝福他七十大壽。凡學術接過凡三手裏的東西，笑著說：“老三，你跟著二叔過來就行了，還帶東西幹嘛？”
“大伯喜歡喝酒，就一點小意思。”
凡三順口說道，然後，讓思念、思想給凡文勤問好。
這次，兩個小家夥很聽話，一起喊了聲：“爺爺好！”
屋子裏的人，看著這對“金童玉女”，都誇凡文車有福氣。
凡文勤也笑了，露出有些脫落的牙齒。凡三是他看著長大的，看到他現在兒女雙全，一對孩子像畫中的娃娃，這個當大伯的是真心高興。
屋子裏都是大人，凡三怕兩個孩子不習慣，就帶著他們先出去。
思念、思想穿著洋氣，走到哪裏，都吸引很多人眼光。
出了院子，來到門口，兩個小家夥有些口渴。
賬桌南側靠後，有一棵柿子樹，樹下放了一個木桶，裏麵是燒好的茶水。桶旁是一個小桌子，上麵放著一摞小碗，兩個長柄鋁製小水瓢，專門供客人自己盛茶。
這種大桶茶，不比堂屋，喝的是好茶葉，細長條，毛尖；這裏是大葉片，還帶有茶梗。
眾人以為凡三不會給兩個娃子喝這種茶，沒想到他真的拿起小瓢，伸到桶裏舀了一勺，倒到桌子上的兩個小碗裏。
思念、思想端起來，喝到嘴裏就吐出來了，說不好喝，苦！看這兩個洋娃娃愁眉苦臉的樣子，旁邊看熱鬧的鄰居們，不由都笑起來。
凡三沒再停留，帶著孩子來到車前，打開後備箱，拿出提前備好的娃哈哈，一人給了一瓶。幾個本村小孩圍過來看熱鬧，凡三就每個小孩發了一瓶。
那些孩子拿著娃哈哈，跑迴大人跟前 ，左鄰右舍們都露出欣慰的笑容。這個凡三，聽說在外發財了，但還是在家時的樣子，不愛擺譜，一點也沒有架子。
村子裏沒有熟悉的小夥伴，思念、思想在門口待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就鬧著迴奶奶家。凡三進屋與大伯、父親及堂哥打聲招唿，就先告辭了。
凡學術送出門外：“老三，你先把侄子侄女送迴去，迴頭就過來吧。上午人多，我就不專門叫你啦！”
“沒事，今天人多，你先忙吧！”
凡三出院門時，正好撞見村東頭的老丁來賀壽。
老丁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1970年代初，縣裏修建雷山水庫，周邊大批住戶被遷移，老丁家就是那時候，從山高頭搬遷到凡崗的。
這個人，性子倔，不愛說話，說話就嗆死人，因此，在村裏沒有人緣，他也不怎麽搭理旁人，被鄰居們稱作怪人。
不過，這個怪人對凡三還不錯，主要是因為兩件事。
一是老丁兒子丁大江讀初三時，家裏交不起學費，差點被學校趕出來。
凡三得知後，主動幫這個學生墊付，讓他順利畢業。畢業後，丁大江就參軍入伍，靠勤勞苦幹，被團長發現後嘉獎，一年後考上軍校。目前，丁大江已是副連級軍官，成家立業，媳婦是雩婁城裏一家銀行儲蓄所的櫃員，兒子都1歲多了。
二是去年冬天，老丁想進城看孫子，凡三開車順路捎他。
當時，老丁挑著兩袋東西，路過凡家門口，正好碰到凡三。聽說老丁進城，凡三就讓他別步行去路邊等車了，將他的東西，放到後備箱，開車帶他去了那家銀行儲蓄所，還將東西拿出來，拎到櫃台前。這讓老丁很有麵子，覺得凡三看得起他。
見凡三帶著一對兒女出門，老丁就微笑道：“三子，我剛才上集，碰到黃老師了。他讓你上午帶著小孩到他家去 ，他有急事找你。”
凡三一聽，估計是吳秀玉去迴龍中學了，於是，一邊答應，一邊帶著孩子上車。
路上，凡三問思念：“你是上集去你大舅家，還是留在奶奶這裏？”
“奶奶家裏不好玩，我想上集。”
思念看著父親，大著膽子說。思想沒說話，但眼神也是那意思。
於是，凡三將車開到老宅門口，下去與母親打招唿。
劉月英沒有打別，隻是囑咐他中午別喝酒。凡三吩咐凡雪，下午開車細心點，然後帶著兩個孩子去了街上。
街上逢集，但人都湧到新街那邊去了，老街道路還算通暢。
新街與老街十字路口，有一個賣糖葫蘆的攤販。凡三下車給姐弟兩個一人買了一串，這對小饞貓頓時歡唿起來。
吃過早飯，凡三與凡雪開車，帶著父母兒女，迴凡崗小隊，去替大伯祝壽。
這個大伯，名叫凡文勤，是支書凡學術的親大伯。小時候，凡學術母親去世早，父親在街上做生意，他靠這個大伯一手養大。
凡文勤一輩子沒有成家，年紀大後，就將一個外甥過繼到膝下。
這次七十大壽，名義上是在外甥凡學繼（過繼過來後，姓氏也改姓凡）家待客，實際上是由凡學術操辦。
凡學繼在村裏當電工，這當然得益於表哥的支持。
這家夥有兩個毛病，一是喜歡占小便宜，在各家電費上動手腳；二是有些好色，利用下戶收電費，做維修的機會，與村裏一些有姿色的婦女，不清不楚。
按年齡排行，凡崗這一帶老凡家，凡文勤的年紀最大。加之凡學術的影響，每年正月初一，凡崗附近的後輩，都去給他拜年。下海前，凡三每年初一也都過去。
凡三一家人先迴了村西頭的老宅。然後，他用一個紙袋子，裝著兩瓶五糧液，兩條硬盒中華香煙，兜裏揣著一個600塊的紅包，隨父親去凡學繼家。
這時，思念、思想也要跟著過去。凡三想了想，就讓這兩個小家夥跟著，開車過去。
凡文繼家住在村子中間，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四合院，院子不大，大門口很寬，壽宴就在門口開席。門前靠西側，擺著賬桌，村裏會計黃海與本村的1個老師在幫著記賬、收錢。
凡文車父子到時，門口已坐了不少人，不少鄰居起身問好。雖然已進城六七年了，凡文車老兩口每年都迴來幾次，倒是凡三，出外後很少迴來。
這對父子，在門口賬桌交了紅包，然後進屋給老壽星祝壽。
小院裏坐滿了遠來的客人，都是一些老親。這些人都認識凡文車，見到後紛紛起來問好。凡文車在家族排行老二，裏麵的人多數叫他二哥。
“這就是那個出外的三侄子吧？這麽多年不見，不在這裏碰到，路上見麵恐怕也認不得。”
一個穿著青色上衣，黑色棉褲，挽著發髻，看上去幹淨利落的老太太，打量著凡三，欣喜地說。這是凡文繼的生母，凡學術的大姑，凡三小時候見過幾次，還有印象。
看到跟著凡三的思念、思想，老太太更是驚訝：“哎呀，這對小娃子，長得就跟畫中的紅孩兒一樣。二弟，你有福啦！”
這天，思念的頭發被凡雪梳理成兩個麻花辮，盤在頭上。她穿著紅毛衣，黑絨褲，綠皮鞋。毛衣上麵繡著黑貓釣魚的圖像，黑貓的眼睛又大又黃，煞是好看。
思想穿著黑毛衣、黑絨褲、黑皮鞋，留著茶壺蓋發型，像個小小的黑馬王子。
寒暄一番後，凡家父子進了堂屋。
凡文勤坐在供桌東側一張太師椅上，他身材高大，臉色紅潤，戴著三塊瓦絨帽，穿著厚實的棉衣，外麵罩著深藍色衣褲。他雙眼有些凹陷，但看上去炯炯有神。
凡學術正在給幾位客人沏茶，看到二叔進來，趕緊給他讓座。
凡文車先向凡文勤問好，祝福他七十大壽。凡學術接過凡三手裏的東西，笑著說：“老三，你跟著二叔過來就行了，還帶東西幹嘛？”
“大伯喜歡喝酒，就一點小意思。”
凡三順口說道，然後，讓思念、思想給凡文勤問好。
這次，兩個小家夥很聽話，一起喊了聲：“爺爺好！”
屋子裏的人，看著這對“金童玉女”，都誇凡文車有福氣。
凡文勤也笑了，露出有些脫落的牙齒。凡三是他看著長大的，看到他現在兒女雙全，一對孩子像畫中的娃娃，這個當大伯的是真心高興。
屋子裏都是大人，凡三怕兩個孩子不習慣，就帶著他們先出去。
思念、思想穿著洋氣，走到哪裏，都吸引很多人眼光。
出了院子，來到門口，兩個小家夥有些口渴。
賬桌南側靠後，有一棵柿子樹，樹下放了一個木桶，裏麵是燒好的茶水。桶旁是一個小桌子，上麵放著一摞小碗，兩個長柄鋁製小水瓢，專門供客人自己盛茶。
這種大桶茶，不比堂屋，喝的是好茶葉，細長條，毛尖；這裏是大葉片，還帶有茶梗。
眾人以為凡三不會給兩個娃子喝這種茶，沒想到他真的拿起小瓢，伸到桶裏舀了一勺，倒到桌子上的兩個小碗裏。
思念、思想端起來，喝到嘴裏就吐出來了，說不好喝，苦！看這兩個洋娃娃愁眉苦臉的樣子，旁邊看熱鬧的鄰居們，不由都笑起來。
凡三沒再停留，帶著孩子來到車前，打開後備箱，拿出提前備好的娃哈哈，一人給了一瓶。幾個本村小孩圍過來看熱鬧，凡三就每個小孩發了一瓶。
那些孩子拿著娃哈哈，跑迴大人跟前 ，左鄰右舍們都露出欣慰的笑容。這個凡三，聽說在外發財了，但還是在家時的樣子，不愛擺譜，一點也沒有架子。
村子裏沒有熟悉的小夥伴，思念、思想在門口待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就鬧著迴奶奶家。凡三進屋與大伯、父親及堂哥打聲招唿，就先告辭了。
凡學術送出門外：“老三，你先把侄子侄女送迴去，迴頭就過來吧。上午人多，我就不專門叫你啦！”
“沒事，今天人多，你先忙吧！”
凡三出院門時，正好撞見村東頭的老丁來賀壽。
老丁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1970年代初，縣裏修建雷山水庫，周邊大批住戶被遷移，老丁家就是那時候，從山高頭搬遷到凡崗的。
這個人，性子倔，不愛說話，說話就嗆死人，因此，在村裏沒有人緣，他也不怎麽搭理旁人，被鄰居們稱作怪人。
不過，這個怪人對凡三還不錯，主要是因為兩件事。
一是老丁兒子丁大江讀初三時，家裏交不起學費，差點被學校趕出來。
凡三得知後，主動幫這個學生墊付，讓他順利畢業。畢業後，丁大江就參軍入伍，靠勤勞苦幹，被團長發現後嘉獎，一年後考上軍校。目前，丁大江已是副連級軍官，成家立業，媳婦是雩婁城裏一家銀行儲蓄所的櫃員，兒子都1歲多了。
二是去年冬天，老丁想進城看孫子，凡三開車順路捎他。
當時，老丁挑著兩袋東西，路過凡家門口，正好碰到凡三。聽說老丁進城，凡三就讓他別步行去路邊等車了，將他的東西，放到後備箱，開車帶他去了那家銀行儲蓄所，還將東西拿出來，拎到櫃台前。這讓老丁很有麵子，覺得凡三看得起他。
見凡三帶著一對兒女出門，老丁就微笑道：“三子，我剛才上集，碰到黃老師了。他讓你上午帶著小孩到他家去 ，他有急事找你。”
凡三一聽，估計是吳秀玉去迴龍中學了，於是，一邊答應，一邊帶著孩子上車。
路上，凡三問思念：“你是上集去你大舅家，還是留在奶奶這裏？”
“奶奶家裏不好玩，我想上集。”
思念看著父親，大著膽子說。思想沒說話，但眼神也是那意思。
於是，凡三將車開到老宅門口，下去與母親打招唿。
劉月英沒有打別，隻是囑咐他中午別喝酒。凡三吩咐凡雪，下午開車細心點，然後帶著兩個孩子去了街上。
街上逢集，但人都湧到新街那邊去了，老街道路還算通暢。
新街與老街十字路口，有一個賣糖葫蘆的攤販。凡三下車給姐弟兩個一人買了一串，這對小饞貓頓時歡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