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懿的胸口堵著一團氣,不上不下,難受至極。他如往常一般步履輕盈地走出降雲殿的大門,來到等著自己的墨安身邊。一見到墨安,夏侯懿耳邊就響起他老母親怒言的話。


    “無媒苟合,那就是自輕自賤,不是上不了台麵,那還是什麽!聘則為妻,奔則為妾,你的授課先生沒教過你嗎......”


    漸漸地夏侯懿的眼神越來越憂傷,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主人?”墨安最看不得自家主子這副模樣,出聲詢問道:“是發生什麽事了麽?”


    夏侯懿隻是搖搖頭,勉強一笑,道:“也沒什麽,我們迴木犀院再說!”


    ......


    一路上,夏侯懿沒有再說一句話,神情顯得很是落寞,似乎是遭受了什麽打擊,墨安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墨安本想說些什麽好聽的話,但介於在外麵,也不敢多說些什麽。


    好不容易迴到了木犀院,進了臥房,墨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了臥室的門,然後快速來到自家主子身前,關切地問道:“主人,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此時夏侯懿的眼中已有淚花,他將墨安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貪婪地吸取著墨安身上的味道。


    墨安也迴與自家主子擁抱,雙手輕輕拍打著對方的背部,示以安慰。


    片刻後,夏侯懿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放開了墨安,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道:“墨安,我也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啊~”墨安沒想到自家主子會說這個,自若道:“主人一直以來都待我很好的!”


    “不!”夏侯懿立即否定自己:“我若待你好,如今就不會如此偷偷摸摸,連個名份都無法給你。”


    名份!墨安一時有些心跳加速,她沒想到她的主子會突然提及名份!自家主子有這心,墨安的心裏是很欣慰的,但她不敢奢求,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以她的身份地位是配不上自家主子的,若能長久陪在其身邊,已是萬幸。


    她隻想過好當下,好好陪在自家主子身邊就好。


    墨安輕撫著夏侯懿的鬢邊的碎發,安慰道:“你尚未弱冠,又如何給我名份呢!”


    “......”夏侯懿沉默了,他知道這是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最無可奈何的一點。


    墨安見自家主子又難過了,故意提高語調,俏皮道:“難道你就為了這事而難過?”


    許是戳中了心中那點,夏侯懿顯得有些著急,道:“墨安,你多等我兩年,待我弱冠,我一定......”


    一隻清瘦的手捂住了夏侯懿還未說完的話,墨安微笑著,柔聲道:“我知道,你不必說了,無論結局如何,隻要你還需要我,我都不會離開你!”


    似乎墨安又沒說對話,夏侯懿竟又委屈起來:“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你不信我?”


    “信的!”墨安最怕自家主子這樣,於是趕緊悄聲說道:“懿兒的話,我一直以來都信的......懿兒,我信你!”


    夏侯懿就吃這套,竟開始愉悅起來,再次將墨安擁入懷中,享受著此刻的溫存。


    年滿十八的夏侯懿身量拔高地厲害,人也壯實了不少,若不是臉上稚氣未脫,從背影看,還以為是一位成年男子。


    如今的墨安隻能到達夏侯懿的肩頭,這樣看起來,墨安著實矮小。


    ……


    次日午後,日光還算溫和,墨安從宮外辦完事迴來,途徑銅錢樹小道時,被幽語攔住了去路!


    “閣主!”墨安抱拳抬手行禮道。


    “嗯!”幽語直奔主題道:“宮主夫人在荷花池畔等你,隨我一起走一趟吧!”


    墨安心下一驚,莫不是她與自家主子的事被發現了!


    ……


    墨安忐忑地跟著影衛閣閣主幽語來到荷花池畔,見宮主夫人正在喂魚,顯然心情尚好,墨安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夫人,墨安帶到!”


    隻見墨安雙膝跪地,叩首道:“屬下墨安,叩見夫人!”


    林錦雯將手中剩下的魚食扔向池中,轉過身來,對墨安道:“起來吧!”


    聞言,墨安便立即起身,垂頭,不敢直視。


    林錦雯將墨安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皺眉,道:“你似乎比往年更清瘦些了......懿兒平時待你不好麽?”


    墨安此時有些許忐忑,道:“主人待屬下很好的,是屬下身子不長肉而已。”


    林錦雯又從侍女手中的碗裏抓了一把魚食,一點點撒向魚池裏,道:“你再怎麽樣,也是懿兒的貼身影衛,你這樣委實也太磕磣了!”


    這句話說道墨安心坎裏了,自卑感慢慢從心中滲出,蔓延至全身。


    林錦雯再次撒完手中的魚食,轉身對墨安說道:“男人還是該身材魁梧些才好!”


    墨安還能說什麽,隻能說:“是!”


    接著,林錦雯看向一旁的幽語,道:“幽語,你退下吧,我有話單獨要問他。”說完,揮手讓一旁的侍女也跟著幽語一同離開。


    ......


    此刻,荷花池畔隻有林錦雯與墨安二人,一陣清風拂來,荷葉輕擺,蓮蓬搖曳!林錦雯看著池中的魚兒,倒沒覺得沒什麽,可墨安卻感覺分外焦灼,心想:難不成,夫人發現了什麽?


    “安娘,你是見過的吧!”


    這句話,讓墨安心中一驚,下意識握緊了手掌。


    “......屬......屬下......”


    林錦雯見墨安吞吞吐吐,心中瞬間不悅起來:“見過就見過,沒見過就沒見過,有這麽難迴答麽?”


    “屬下......屬下見過!”墨安硬著頭皮迴答著,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她相貌如何?”


    墨安如實迴答道:“相貌平平,不值一提!”


    “是麽!”林錦雯心中的不悅稍稍緩解,於是繼續問道:“那她底細如何?”


    “......是一戶人家的侍女!”


    “什麽?”林錦雯陡然拔高聲量,很是詫異:“他居然去找了一戶人家的侍女!”


    宮主夫人聲量一拔高,墨安瞬間膝蓋就軟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林錦雯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卻見墨安又跪了下去,不由得有些鬱悶:“你跪下做什麽,起來!”


    “.....是!”墨安努力站直了身體,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並無異常。


    林錦雯繼續問道:“懿兒與那女子認識多久了?”


    “......許......許久!”


    “許久?”林錦雯隻覺頭疼,繼續問道:“他們倆到何種程度了?”


    “......屬下愚笨,不知夫人何意!”墨安一時不知是什麽意思,但是下意識能感覺得到,這並不是什麽好話。


    林錦雯也不與墨安廢話,直說道:“就是有沒有肌膚之親的意思!”


    墨安頓時有些慌亂,腦子裏浮現出與自家主子親吻的畫麵,頓時說不出話了。


    “怎麽不說話了!”林錦雯瞧見墨安的模樣,霎時明白了什麽,甚是鄙夷地笑了笑,道:“果真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竟然敢做出這種事!”


    墨安從八歲就做了影衛,學的就是殺人的手段,長大後知曉男女之事,卻也沒過多留意男女在未成親之前的相處之道。所以,她並不知道簡單的親吻是不能做的,隻知要行雲雨之事隻能在成親後才行。


    墨安隻覺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果然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林錦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也沒覺得有什麽是問不出口的,索性便一言問到底:“那他們有沒有行雲雨之事?”


    “!”墨安這次控製不住自己的神態了,隻因這話觸及了她的底線,焦急道:“夫人,他們沒有,他們一直謹守規矩的!”


    林錦雯聽到了想聽的話,很滿意,連連點頭道:“好,還算知點廉恥!”


    墨安到底是個女人,聽到被心愛之人的母親這麽說自己,仿佛墜入了冰窖,冷得發顫,心中生出的漣漪也被凍成了冰渣。


    “給你個任務,辦好了必有重賞!”


    墨安隻覺有種不祥的預感,但她卻無能為力。


    正當林瑾雯打算再說些什麽時,一個身影閃現在墨安身前,擋住了她。


    “母親,我才是她的主人,您若有事吩咐,應該命令絳雲殿的影衛才是!使喚她做什麽!”夏侯懿站在墨安身前,理直氣壯地說著。


    然而林瑾雯更多的是無奈,對那位叫安娘的女子越加厭惡:“這麽著急趕來,你是怕他說漏嘴麽!”


    夏侯懿不想與老母親置氣,誠懇道:“母親,兒子還未弱冠,一切尚未有定數,您何必揪著不放!”


    “若你不是我兒子,你以為我想管麽!”林瑾雯沒想到小兒子嫌棄自己礙事了,霎時間氣不打一處來:“你休想將那安娘納進門,我是絕對不會同意!別說做妾、做通房,她品行不端,連做你的丫鬟都不……”


    夏侯懿見老母親越說越過份,想著身後的墨安,連忙出言阻止道:“母親!”


    “好,你為了那個女人又吼我!”林瑾雯對著夏侯懿指了又指,最後隻覺甚是糟心,緩步離開了荷花池。


    夏侯懿見老母親漸漸遠離的身影,暗自鬆了一口氣,轉身想安慰一下墨安,卻看見了一張慘白的臉,以及緊握的雙手。


    夏侯懿知道,他母親的話著實將墨安傷著了,本想擁抱安慰一番,卻見在外麵,便收迴了手。清了清嗓子,道:“隨我一同迴木犀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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