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轉過路口,來到綢布街。這裏是布匹綢緞等紡織品一條街,王氏領著兩人走向一家店鋪,趙鴻義和王福貴連忙跟上去。


    這是一家中等規模的店鋪,店鋪門口斜斜得掛著一個旗子,上麵寫著一個鬥大的“布”字,門口正上方懸掛著一塊牌匾,上書四個大字“盛記布行”。


    這便是王氏經常來賣布的那家店鋪了,幾個人走進店中,店鋪內有不少架子,架子上陳列著一匹匹的布料,各種厚度、各種顏色、各種花紋,看起來也頗為壯觀。


    王氏徑直走向一個沉穩老練的中年人,此人看起來四十多歲,麵貌看起來倒是比較和善,不過眼神中透出一股精明。


    “曹掌櫃的。”王氏打了聲招唿。


    這曹掌櫃一看是王氏,便笑著招唿道:“大妹子,好幾日不曾見你來賣布了。”


    “是啊,這幾日家中有些事忙,不得空過來。”王氏答道:“今天還是照老規矩吧。”


    曹掌櫃搖搖頭道:“今日按老規矩可不成了,價錢跌了十文錢,現在的布價是二百二十文。”


    王氏驚訝道:“什麽?我前幾日來還是按老規矩的,怎麽今天就跌了十文?”


    曹掌櫃苦笑道:“大妹子,你也是個老客了,往常哪年不是如此?現在征收夏稅在即,大夥都要賣布換錢,這布的行情是一天一個價,說不定明天這價錢還要跌呢!”


    如果趙鴻義是一個完全不懂曆史的人,那麽他聽了這句話肯定會一頭霧水,布價下跌和征收夏稅有什麽關係?


    可趙鴻義是個對曆史頗有興趣的人,他知道這分明就是一條鞭法改革引起的後果。


    古時候大多數朝代的官府征收稅賦基本上都是收實物稅,老百姓隻需要繳納實物(通常是糧食布匹之類)就夠了。然而張居正的一條鞭法改革之後,官府隻征收銀兩,老百姓需要把手頭上的各種糧食布匹先賣出換成銀子,然後再把銀子交到官府手中才能完稅。


    這對官府當然是好事,省了很多麻煩,而且基層官員胥吏不容易從中做手腳貪汙,保證了國庫收入的穩定。


    但這個改革使老百姓多了一道麻煩,大部分老百姓往往要在征稅時節賣出自己手中僅有的糧食或布匹等實物產品來換取銀兩繳稅,這會導致短期內市場上貨幣嚴重不足,物賤銀貴,也就是傳說中的通貨緊縮,無形中又剝削了一次老百姓。


    現在他們正是遇到了這種情形,王氏道:“往年雖也有價錢下跌,但也沒有這般早吧?現在夏糧才剛剛開始收割啊。”


    曹掌櫃又搖搖頭道:“現如今大家都學乖了,一年比一年早,布匹不用等候天時,更是早早拿出來賣了,唯恐後麵越跌越多。”


    趙鴻義明白,其實曹掌櫃的話背後的真相是:有一些資金實力雄厚的大戶趁機在這裏麵炒作價格波動:高拋銀子,低吸布匹。待到征稅完成,市場價格迴歸正常之後再賣掉布匹牟利,這樣一來一迴就能吃掉老百姓在價格波動中受到的損失。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大明的現貨商品炒家也是相當厲害,賺錢比高利貸還快,不輸後世的期貨市場啊!”趙鴻義心中感歎不已。


    王氏又懇求道:“曹掌櫃,看在我們做了這麽多年買賣的份上,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曹掌櫃兩手一攤,無奈道:“這是東家的意思,我也無能為力。再說別家店鋪也是一樣的價錢,除非你不賣。”


    王氏默然——曹掌櫃說的應該是實情。猶豫了一會,又問道:“那今日棉花的價錢如何?”


    曹掌櫃道:“棉花還是按老規矩,五十文一斤。”


    王氏道:“曹掌櫃,我先去別處轉轉買些東西,遲點再過來。”


    曹掌櫃微微點頭道:“請便。”便走去櫃台後麵不再理會。


    於是王氏又帶著兩人轉了轉這條街上的另外兩三家布店,果然如曹掌櫃所言,家家都是一樣的價錢,仿佛約定好的一般。


    趙鴻義隻得勸道:“娘,這世道就是這般,我們小百姓沒法與大商家鬥法的,趁現在價錢跌得不多,還是趕緊賣了吧,再想想其他辦法賺錢就是了。”


    王氏無奈,隻得迴到盛記布行,以二百二十文一匹的價格賣掉了手中的布匹,又買了兩斤棉花。


    不過此時趙鴻義內心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好像有哪裏不對勁,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到底是什麽,隻得暫時拋擲腦後,不去管它。


    從盛記布行出來,幾人轉迴到東西大街上,又往東走了一段,來到一個十字路口,路口左邊是縣前街,縣前街往北走到盡頭就是縣衙所在地。而路口右手邊是縣橋,橋對岸是一條大道通往縣城南部的大南門。


    繼續往前走,前麵越發的熱鬧了,這裏的商鋪和人流都更為密集。忽然王福貴停住了,他指著前麵一處酒樓說道:“到地方了。”


    趙鴻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麵不遠處就是那一品居酒樓了。這一品居坐北朝南,三層三開間的店麵,看起來規模還不小。


    酒樓的四周都大開著窗戶,顯得十分明亮軒敞,可以看到裏麵的桌椅客座,大門上方懸掛著一塊金字招牌,上麵用端正的楷書寫著一品居三個大字。


    幾人進入酒樓大堂,一個看起來十分機靈的店小二迎了上來道:“幾位客官裏邊請。”


    王福貴在店小二耳邊說了幾句,店小二點點頭,便上樓去了。


    此時還未到午飯時間,酒店裏沒什麽客人。趙鴻義四處打量了一下這酒店的布局,進門左手邊是一個曲尺形的櫃台,櫃台後麵和旁邊還擺著一個個的酒壇子。大堂中間是整整齊齊的幾排桌凳,這都是普通的客座,中間還有一個博物架,將大堂分成了左右兩部分,上麵擺放著一些花瓶文玩之類的裝飾品,沿著中間通道走到裏麵盡頭似乎是後廚。後廚旁邊則是一個曲折的樓梯,可上到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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