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慶仁笑了笑,已經把這個年輕人當作騙子。


    友誼商店裏的商品確實是國內最優、不限量,可鄭慶仁並不是特別需要,何況要花三倍的價格去買,說:“我是從鄉下第一次進城,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外匯券,你可不要騙我?”


    年輕人一臉真誠的說:“我是衝著交朋友去的,怎麽會騙你?再說,你可以先看看,又不強迫你買。”


    “算了,那種高檔商品我們鄉下來的買不起。”


    鄭慶仁說完,扭身就走。


    年輕人一把拉住鄭慶仁:“哎,兄弟別走呀!不買也可以過去看看。跟你說,裏邊的商品豐富多彩,很多都是見不到進口貨,還有很多古董,這可是在這百貨商場看不到,好不容易來大滬一趟,不去逛逛都可惜了。普通人去還得買參觀券,跟著我,不用花這個錢。”


    “你看我像肥羊?”鄭慶仁瞥了瞥進出百貨大樓的人,哪個都比自己穿著時尚闊氣。


    可這個年輕人偏偏就盯上了自己。


    年輕人笑著說:“說啥呢,我看你器宇軒昂,一身正氣,非一般人,我這是想交個朋友。”


    鄭慶仁瞅了一眼大樓上的掛鍾,時間還早,說:“好吧,你帶我去。”


    友誼商廈在北都路上,隔了一條街,走路也就是十幾分鍾。


    一棟嶄新氣派的六層大樓。


    年輕人指著友誼商廈的大樓說:“這棟樓去年剛剛建好開業,規模不比百貨商場小多少。原本分散幾處的友誼商店,都搬遷到了這裏。文玩分店的好東西,也許挪了迴來。”


    門前有不少人排著隊。


    年輕人又指了指排隊的人得意的說:“這些人都是拿著參觀券進去參觀的,咱有外匯券,不用跟他們一起。”


    說著,走到了大門。


    門前的接待員三十多歲,身上濃鬱的香水味,臉上塗得厚厚一層粉,一套職業西裝,見到兩個國人麵孔,攔在了門口,趾高氣揚的說:“這是友誼商城,隻接待外賓和涉外人員,你們要想參觀去那邊排隊。”


    對接待員的態度,年輕人也有些不滿,聲音高昂的說:“我們不是來參觀,是購物。”


    接待員一臉不屑。


    這樣的人見多了。


    上班省吃儉用存了點錢,或者做點小生意掙了點錢,就到處找商場顯擺。


    在供銷社門店、百貨商場,或許能買上一堆東西,迴家都得在弄堂裏來迴溜達幾遍,幻想著可以在鄰居麵前提升身份地位。


    可這是什麽地方?


    接待外賓的商店。


    裏麵要麽從世界各地進口過來的商品,要麽是國內頂尖的工藝品、有特色的工業品、具有代表性的特產品等。


    更何況,有錢也買不了。


    接待員滿臉不屑,譏諷的口吻說道:“購物?我們這可不是誰都能來買東西的,普通人我們可不接待。進來購物的人必須是外賓,或者是接待外賓的相關工作人員,而且,裏麵的商品也不收取國幣,需要外匯券,你們有嗎?”


    “咋了?接待外國人就高貴了?還明說了,我們是國人,就是來購物的,外匯券是吧,我們有,你看,這夠不夠進去買東西?”


    年輕人說著,從懷裏掏出一疊紙張。


    不厚。


    但最邊沿,是五張印有長城圖案百元麵值的外匯券。


    接待員瞅了一眼,讓開了門,嘴上還是冷冷的說:“就那幾張破外匯券,顯了你了,又不是真是外國人,就是進去能買多少東西?”


    年輕人笑了兩聲:“就這幾張,你在這一年的工資也不一定能有。你也不是一樣是國人,有什麽資格看不起其他國人?低三下四的接待外國人就高貴了是吧?算了,懶得和你這種服務身份的人爭。”


    這幾句話說的,讓鄭慶仁對年輕人的印象改變了一點。


    最起碼脊梁是直的,有該有的骨氣。


    接待員被說的臉色羞紅,重新攔在門前說:“你這種人素質這麽低,我懷疑你的外匯券來路不明,你們不能進去!”


    “你一個服務員憑什麽懷疑?我們拿著外匯價進去買東西,你憑什麽不允許我們進去?讓你們領導過來!”


    爭執聲很快把門外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引了過來。


    三十多歲,身著製服,領導模樣的男子走在最前:“趙姐,怎麽迴事?”


    被稱作趙姐的接待員指著年輕人和鄭慶仁說:“方隊,這兩個人沒有任何身份證明,但持有不少的外匯券,我懷疑他們的外匯券非法,想核實一下再讓他們進去。”


    方隊的目光在鄭慶仁兩人身上打量了一會,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年輕人麵色平靜,問:“拿著外匯券來買東西,還得說明單位?”


    方隊目光落在了年輕人身上:“這裏是涉外商店,隻接待外賓和涉外人員,我們自然需要了解你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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