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公裏的路,客車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停上下客人,跑了近四個小時。


    下了車,已經黃昏。


    沿著汽車站外的街向西走,穿過熱鬧的縣城,到了郊區,就是兩省交界。


    也可以說向西出邊首縣城就是外省。


    唐大海就是在省界附近的一家理發店搶劫殺人。


    案發時間在晚上八點四十五分,理發店剛關門不久。


    店主路大吉四十二歲,之前是國營理發店的師傅。從國營理發店辭職之後,在縣城邊租了一間民房,自己開店。


    大家都稱他為老路。


    因為老路手藝精湛,定價不貴,又是在城鄉交界,人流很多,常常忙到天黑才關門。而老路的家在邊首縣東郊鄉下,迴一趟家要一個小時。關門比較晚的時候,就住在店裏。


    鄭慶仁很快就找到這家老路理發店。


    這個時候才晚上六點多,街上還很熱鬧。附近的兩家國營理發店都已經歇業。


    老路理發店還在營業,人正多,理發還需要排隊。


    鄭慶仁在街角找了一家麵館,花了兩毛五分錢吃了一碗麵。


    從麵館的牆上新貼的漲價通知上,鄭慶仁感受到隨著日常商品管控的放開,個體私營經濟開始活躍,物價隨之上漲,通貨膨脹也緊隨而來。


    填飽肚子之後,鄭慶仁就在周邊轉了幾圈。


    碰碰看,說不定真能遇到唐大海。


    穩妥的做法就是在唐大海犯事之前,被鄭慶仁遇到。鄭慶仁報捕快去抓捕。然後領取懸賞。


    風險小,收益大。


    為什麽來邊首縣這裏,鄭慶仁也早準備好了借口。


    律師製度剛剛恢複幾年,還屬於新鮮事,律師很容易出名。邊首縣就有個叫侯光輝的律師,幫助過兩起冤假錯案當事人向巡捕局索賠,名聲在周邊幾個縣傳的很響。


    鄭慶仁就準備說到邊首縣找侯律師諮詢下受冤被長期羈押賠償的問題,在打聽侯光輝地址的時候,發現了正在被通緝的唐大海。


    為此,鄭慶仁在下車出站之後,找了幾個人和幾家店鋪,打聽侯光輝律師的辦公和家庭地址。


    餘暉如一張漁網,被漁夫從這片世界緩緩收起,東南天邊迫不及待的掛出一把淺黃色鐮刀。


    一直逛到縣裏街道發黃的路燈亮起,也沒見到唐大海人影。


    縣城邊緣的街道沒有路燈,隻有幾家店鋪門口亮著微弱的燈。


    老路理發店客人也走盡,老路收拾物品開始關門。


    一直在外麵溜達的鄭慶仁開始焦急。


    唐大海就在邊首縣,很可能就在這附近。


    可是人沒露麵。


    鄭慶仁總不能跑到巡捕局報警說,有一個通緝犯,馬上會去搶劫城西的老路理發店吧?


    那很可能邊首縣捕快先把鄭慶仁銬起來。


    眼看著就到案發時間,此時老路理發店大門緊閉,門上麵的窗戶還能看到屋內暗黃色的白熾燈光。


    資料裏記載,唐大海是從後門進的理發店。


    鄭慶仁試圖找理發店的後門,發現理發店的房屋是和一處民房連著的,後門的出口是民房的院子。也就是說要想從後門進入理發店,要先進入民房院子。


    而這個民房現在是空著的。老路開理發店賺了些錢,準備把這個民房租下來讓鄉下的家人搬來住。明天房東就會過來拿房租。


    唐大海踩點時得到這個信息,才把目標定在老路身上。


    鄭慶仁從路邊找了一個硬邦的木棍別在後背。


    想找一塊磚頭,根本沒有,這個時候的磚頭還是實用物品,不會有人主動丟,丟了立馬也會有人撿走。


    好在找到一塊石頭,鄭慶仁抓在手頭,慢慢靠往理發店門邊。


    耳朵貼在理發店門上聽裏麵動靜。


    “死家夥,老實點,把錢箱子拿過來……怎麽,想挨刀子?”


    兇橫的男聲從屋內傳出來。


    唐大海!


    就在裏麵,已經動手了。


    “啪!”


    唐大海又一巴掌打在了老路臉上。


    “好漢,你把桌子上的錢都拿走,這箱子裏的錢留給我,這是明天交房租的錢。”


    老路顫抖的聲音。


    咚……


    老路被唐大海一腳踹到了門上,放錢的箱子也被唐大海搶了過去。


    鄭慶仁半邊臉正貼在門上,被飛來的老路懟了一下。


    臉火辣辣的疼。


    “那錢你不能拿啊,那是我的命。”老路搖晃著起身,又撲了向錢箱。


    撲通一聲,又被唐大海踹到了門上。


    唐大海怒了,搶個錢你就配合。你當老子善人啊,你說讓拿多少就拿多少。


    “你這東西找死!不給你一下子,你不會老實。”


    揉著臉的鄭慶仁一聽,唐大海要動刀了。


    鄭慶仁上世翻到的資料裏寫過唐大海的供詞,按照唐大海本意,拿刀傷老路隻是想嚇唬他一下,讓自己的搶劫更順利。誰知老路反抗時一不小心捅到了老路的頸動脈,血直接噴了出來。眼見事態嚴重,拿到錢的唐大海連夜逃亡了外省。


    老路憑著求生本能,捂著傷口跑出店鋪找人求助,恰巧這會路上沒人。


    等二十多分鍾後有人發現躺在路邊的老路時,老路人沒氣了。


    不能讓唐大海傷人。


    “碰碰碰……”鄭慶仁用力敲著門,大喊:“老路,開門,我要理發。”


    “滾,關門了,明天再來。”


    拿著短刀正要給老路身上留點痕跡的唐大海驚了下,然後對門外迴了一句,也不再管老路,慌張的開始往帶來的布包裏裝錢。


    “關什麽門,你不是說我什麽時候來都行嗎?”


    鄭慶仁一手繼續拍著門,一手舉著石頭做好準備。


    這個身體在看守所呆了五個月,瘦弱不堪。在強壯的唐大海年前,可能不堪一擊。


    不過現在鄭慶仁也管不了那麽多。


    “吱喳……”


    挨著門的老路趁唐大海裝錢的空,快速開門。


    “有人搶……”老路對著外麵話還沒喊完,一把凳子砸在老路後背上。


    老路哼一聲,踉蹌撞到門外的鄭慶仁身上,把鄭慶仁撞退了兩步。


    唐大海持著短刀拎著布包跟著出來,吐口唾沫,對著捂著胸口的鄭慶仁吼道:“你個光頭,理什麽發?”


    又瞅見鄭慶仁手裏的石頭,知道事情敗露了,衝著鄭慶仁繼續吼道:“不想死就滾開,老子殺人不眨眼。”


    說完趁機一腳踹開老路,轉身就跑。


    “我的五百塊,往哪跑?”鄭慶仁舉起石頭,對著唐大海的後背用力砸了過去:“你他丫才是光頭。老子這是寸頭。”


    石頭正巧砸在了唐大海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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