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涇這麽一說,木易放心不少。


    左右他將聽來的都說出來了,剩下來的便不歸他管了。


    徐涇進去待了快一刻鍾,臉色不算好看的出來。


    木易將人送到門口,還多嘴問了句是不是與流言有關。


    徐涇神情複雜的看了木易一眼,搖了搖頭,隨後轉身離開。


    走了一會,他心裏還忍不住感歎。


    想著若是殿下聽了他的法子,其實要省得走許多彎路。


    明明坦蕩又順利的正道就在眼前,殿下偏偏要走布滿荊棘的。


    徐涇迴想了下,實在是很難理解。


    他是見過夫妻恩愛的,但男子不納妾的,本就在少數,更不用說在皇家,這種現象幾乎是沒有。


    徐涇路上遇見廖予,便說了兩句,廖予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太子殿下的心思,你還是莫要多揣測。”


    “殿下能走到今日,靠的並非你我這些幕僚。”


    徐涇啞然,確實是如此,殿下著實是智多近妖了。


    他們這些幕僚,其實很多時候隻是聽命行事,而非給出辦法。


    “但是,殿下若是有一天坐上那個位置,這事是難以避免的。”


    一個儲君,臣子們管不了儲君的後院。


    畢竟上頭有皇帝壓著,皇帝都沒異議,他們這些臣子如何能有異議。


    提出來了說不定還要被懷疑,是不是站在太子那條船上。


    盡管這是理所應當的事,但皇帝還是皇帝,太子隻是儲君,表現出這點也不妥。


    廖予頗具意味的看著徐涇,“你怎知,不能避免呢?”


    徐涇驚愕的頓了頓,手中袖子輕甩,“這……如何可能?別說是這些臣子,就連天下人都會因此而不滿。”


    廖予撇了撇嘴,“天下人?不過是想將族中姑娘送進後宮,謀求權勢的人而已。”


    徐涇又說,“太子妃乃是雲國公主,她的身份自然可以當北蕭的皇後,但她與殿下的孩子,如何能再當儲君。”


    說這話的時候,徐涇已經在廖予家中的書房。


    有下人過來送茶水,徐涇閉上嘴,等著下人離開許久,才看向廖予,“其中利弊,你不是不清楚,陛下不會同意,所有人都不會同意。”


    要是雲國被北蕭收入囊中,這倒是不會有異議。


    可是並沒有。


    太子妃與殿下的孩子,一朝被封為儲君,那就代表北蕭未來的國君,血脈裏有一半的雲國皇室血脈。


    廖予覺得徐涇迂腐,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這話說的是真的,群臣真的會以此來反對。


    但這會他也不好說,他隱約猜到了太子殿下的心思,可是不能說出來。


    總歸,這一切太子殿下定是早早的安排好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沒有安排好了又能如何?


    誰又能逼迫殿下?


    要是殿下因此撂了擔子,那才有趣。


    怕是那些有意逼迫的人,要被噴的連臉都不敢露出來。


    “同意不同意的,你我在這裏說了不算。”廖予伸手點了點桌麵,他倒是很放心,“你我能想到的事情,太子殿下想不到嗎?”


    徐涇:“……這……也是。”


    徐涇見廖予不再提這事,表情又有些不對,便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殿下是不是要趁其不備,攻打雲國?”


    廖予:“……”


    他拿起桌上的茶盞,將裏頭的茶水一飲而盡,“不是。”


    徐涇站起來,又重重的坐下,凳子都吱呀吱呀的響,他感歎說,“沒想到殿下竟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那個。”


    廖予挑眉,“為何要二者選其一呢?”


    ……


    徐涇從廖予府中出來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他抬頭看外麵的日頭,從腰間取出一柄折扇,打開擋在頭上。


    路過一家茶樓時,他下意識看過去一眼。


    這一眼,就不由得站住了。


    他細細的打量了下,看見一個眼熟的麵孔,不過隻抬頭看了茶樓的匾額,就匆匆離開。


    他府邸離這裏不遠,快走一刻鍾不到便迴了府。


    隨後才迅速派人過來監視。


    可巧趕上的茶樓的人離開,監視的人也沒敢靠太近,隻遠遠的看了一眼,隨後迴去稟報。


    監視的小廝用蘸了墨水的筆在紙上畫了圖案,“奴才見那人腰間的腰牌上,是這個圖案。”


    徐涇眯了眯眼。


    薑國皇室的令牌。


    隻是……這會子薑國太子確實還在京中。


    但他手底下的人,怎麽會和三公主有來往。


    說起來,自從四公主離世,三公主便很少出來了。


    徐涇一邊叫人將這消息傳進宮裏,一邊摸著下巴思索。


    他是知道三公主是個不規矩的,不過怎麽也想不清楚,三公主怎麽會和薑國太子有來往。


    要是薑國太子沒廢,倒是有可能。


    可薑國太子已經廢了,身上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怎麽會引得三公主前去。


    蕭芳容從茶樓出來,看了看左右戴上了帷帽。


    “公主,要迴府嗎?”丫鬟在一旁問。


    蕭芳容說,“四處走走吧。”


    丫鬟聽此便往她身後退了兩步。


    薑斐下了一劑猛藥。


    他這麽多年太子,不是白做的。


    薑國很快興起一句話。


    皇室皇子或是無能,或是殘暴,唯有公主上和,才是能繼承大統,名揚薑國之人。


    上和反應的很快,但架不住這些話傳的更快。


    她被叫進了宮裏,府裏一遍又一遍的進了禁衛。


    薑國皇帝多疑,想起這麽多年,獨獨寵愛這個女兒,便給懷疑上了。


    不過幾次搜查,都沒搜查出什麽東西,又將人放迴去了。


    皇帝疑心是打消了,但其他幾個皇子卻是懷疑了起來。


    原先薑斐並沒能那麽和他們拉開距離,而是從和上和這個皇妹有來往之後……


    如今也是。


    薑然和上和走得近,漸漸的就在朝中站穩了腳跟。


    這些皇子,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盯在了兩人身上。


    薑然發現之後心中暗罵,卻也避風頭,不再和上和來往,上和亦是如此。


    府外總是不停歇的有人監視,胥陵為此擔憂,上和卻不大在意。


    她知道這事是誰捅出來的,心裏冷笑不已。


    得罪她的人,向來是不能安然避過的。


    於是沒幾日,薑斐的藥湯裏,便多了不該有的東西。


    有太醫在照看他的飲食,發現之後震驚不已,隨即也沒告訴薑斐,親自看著讓人去重做了一份,這才去告訴皇帝。


    皇帝聽了之後,又派去一個太醫,並讓李德去叫太子過來。


    壽安悄悄往李德的背影看了一眼,隨後站直沒說話。


    心裏卻有些奇怪,陛下這些日子,都不叫他近前伺候了。


    似乎在提防些什麽似的。


    隻是……他伺候了陛下這麽多年,從來也沒生出多少心思的。


    陛下為何會如此……


    壽安想不明白,過了會等嬪妃送湯水過來,就在窗口問了一句。


    得知不用,便好聲好氣的送著嬪妃迴去。


    這一日一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不過陛下倒是一視同仁的,一個都沒見。


    壽安抬頭望了一眼烏蒙蒙的天,覺得這些日子可真是有夠稀奇的。


    陛下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隻有申大人的話,陛下能聽進去一些。


    得知李德過來,蕭長胤不禁挑了挑眉,隨後伸手拿了帕子,擦幹淨指尖的墨漬,便站起身出去。


    也不用蕭長胤問,李德便說,“陛下有要緊事,要與殿下商量,原先該去宣政閣的,隻是陛下在養傷,便定在廣明宮了。”


    蕭長胤微微頷首,寒暄著說,“不知父皇身體如何?”


    李德頓了下,接著說,“有申大人在,陛下的身體無恙。”


    蕭長胤說,“那便好。”


    皇帝叫所有伺候的宮人都出去,連在簷下守著的也不許留下。


    就連李德也是站的遠遠的。


    雖然李德不大來伺候,壽安則伺候了皇帝數十年,但這些宮人最敬重的還是李德。


    壽安見到這也不生氣,倒是心裏還有點擔心。


    屋子裏,皇帝伸手揉了揉眉心,問道,“知道朕為何叫你過來嗎?”


    蕭長胤:“兒臣不知。”


    皇帝不滿,“薑斐還在京中,他的飯食裏,被下了毒,你可知道?”


    蕭長胤:“兒臣不知。”


    皇帝大概是沒想到蕭長胤會迴這話,一時不禁愣住,緩了緩才開口帶著些許訓斥的語氣,“薑國太子尚在北蕭,朕於病中不能時時照看,你身為儲君,如今又代為監國,如何不派人照看?”


    蕭長胤一點都沒有猶豫,“兒臣有罪。”


    說有罪,他也不曾跪下,就這直挺挺的站著,一點要請罪的意思都沒有。


    皇帝:“……”


    一時氣氛僵硬,周圍安靜的,似乎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要開口說話時,就見蕭長胤抬起頭,“兒臣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帝眼皮跳了跳,莫名覺得哪邊不對勁,但他思慮幾瞬還是說,“你說。”


    蕭長胤抿了抿唇,眼中一如既往的冰冷,“父皇在病中可能不知,八弟近來身體總是抱恙,宮人照料似乎不太妥當。”


    “原先這些小事,不該勞煩父皇,隻是八弟到底是父皇的親生兒子,即便生母做錯了事情,也不是可以任意受欺淩的。”


    壽安本來靠近了些,準備悄聲說幾位大人前來拜見,有些事情要與陛下說,結果就聽到了“八皇子”,“親生兒子”……這些詞。


    他久久的陷入了沉默,隨後也沒再靠近了,就這麽保持這個姿勢往後退。


    魏鞅不解的問,“壽安公公,可向陛下提及了?”


    幾人沒見壽安往屋子裏走,隻見他走到門口頓了頓,不知是什麽原因又迴來了。


    壽安:“陛下和太子殿下正在商議要事,一時半會的怕是沒時間見幾位大人。”


    “這……”


    “陛下近來養傷,需要靜養,幾位大人還是請迴吧。”


    魏鞅被這話一噎,隻得與幾人對視了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畢竟要真是因為他們,陛下多費了精神,導致身體沒調養好,那他們看真的是罪人了。


    見幾位大人磨磨蹭蹭的走得慢,壽安心說他這都是救幾個人一命了。


    等太子殿下出來,幾位大人再進去,陛下指定將怒火發在幾位大人身上。


    拿太子殿下沒辦法,還能拿幾位大人沒辦法嗎?


    屋子裏,蕭長胤見皇帝久久不語,便說,“若是父皇沒什麽事情,兒臣就先告退了。”


    “對了,八皇子到底是皇子,如今生母雖犯了事情,但他一個皇子也不能有一個不堪的生母,父皇以為,給婉美人置辦一個衣冠塚如何?”


    皇帝閉了閉眼,看出來是竭力忍著怒火,這幾日蒼白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紅潤,忍不住嘴唇動了動,卻又頓住。


    過了許久才說,“八皇子的生母,是平妃。”


    ……


    片刻後,壽安捧著聖旨去了平妃那裏。


    看著平妃有些茫然的神情,心裏頭還覺得唏噓覺得平妃怪可憐的。


    想想幾年前平妃來北蕭,是為了和皇子定下親事,卻不想進了後宮,雖說沒遭受冷落,榮華富貴也都不少,但和她預想、想得到的肯定是相差很大的。


    如今更是了。


    誰都知道八皇子是個燙手山芋,陛下將八皇子給了平妃,還板上釘釘的讓平妃成了八皇子的生母。


    八皇子的身世,雖說對外都說是陛下的子嗣,但究竟事實是什麽,明眼人都清楚。


    平妃笑容都維持不住,也不肯接聖旨,隻是對壽安說,“這八皇子的生母,再是犯了錯事,可生恩還在那,八皇子也還記得她,本宮也……”


    壽安帶著憐憫的眼神,開口打斷平妃的話,“娘娘說錯了,娘娘就是八皇子的生母。”


    說完,也不等平妃再開口,便將聖旨放到她手上,“奴才還要去陛下那伺候,就不在這留著了。”


    平妃身邊的宮人見平妃還沒反應過來,隻能自作主張送壽安出去。


    隻是等迴來的時候,卻因為此舉被平妃打了一巴掌。


    那宮人連忙跪在地上請罪。


    平妃心裏怒火壓著,目光不覺看向周圍,手也抬了起來。


    跪在地上的宮人訥訥,連忙勸說,“若是摔了東西,再拿新的來,是有記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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