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閣?


    雲昭即便再不問前朝的事情,也知道宣政閣是個什麽地方。


    那是北蕭曆朝曆代皇帝商議要事的地方。


    沒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是不得進去的。


    雲昭打量的視線在男人身上轉了一圈,有點忍不住問,“父皇的身體如何了?”


    蕭長胤看了看她,“還活著。”


    雲昭:“……”


    她覺得這話有點怪,對上男人眼神後覺得他眼神也有點怪。


    便將人推開往外走。


    蕭長胤這會倒是沒有追上去,幾瞬後,徐涇在外頭說,“殿下,申大人已經去陛下那了。”


    蕭長胤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神色鬱鬱的望著不遠處,“宣政閣那邊呢?”


    徐涇:“……幾位大人情緒十分激動,雖有宮人相勸,但還是不免在口舌之爭外,動起手來。”


    “屬下已經讓人給幾位大人找了地方,整理儀容。”


    蕭長胤點頭,“讓他們整理完,再繼續。”


    徐涇:“……”


    繼續?


    繼續什麽?


    繼續打起來嗎?


    文臣對罵很是有文采,不是嗚唿、之乎者也,就是四個字四個字的往外蹦。


    小半個時辰話都能不重複。


    起初是這樣確實沒錯,但後來大抵是情緒激動起來,幾人便上了手。


    徐涇在旁邊圍觀,很是一言難盡。


    被叫過來商議要事的都是老臣,年紀不小胡子花白的。


    打也沒傷筋動骨的打,就是扯著頭發拽著衣服。


    徐涇想了想,覺得幾位大人剛剛打過,應當能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聊了。


    半晌。


    木易一臉擔憂的問徐涇,“徐大人,這可怎麽辦啊?”


    徐涇望著再次陷入混亂的局麵,沉默了許久。


    能怎麽辦?


    “等著吧,待會就好了。”


    木易“啊”了一聲,最後隻能站在一邊等著。


    與此同時,皇帝正喝著藥,感覺到身體似乎好了許多,便說,“這藥陳太醫都沒能驗出來有什麽作用,朕喝著卻覺得身體好轉不少。”


    壽安看了皇帝一眼,隻覺得看到了一臉的菜色。


    至於幾個太醫在外頭滿臉憂愁的樣子,他也看到過。


    總之陛下的情形,不太樂觀。


    但此時壽安也不可能說實話,如今掌權的是太子殿下,陛下他……


    壽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奴才瞧著也覺得是,申大人果然有本事。”


    “還有一件事,方才有人來報,說陳術陳大人迴來了。”


    “奴才想陛下需要休息,就沒讓人進來,隻問了幾句。”


    “陳大人說,那些藥竟十分幸運的給集全了。”


    ……


    過了會,皇帝伸手按了按眉心,“讓申迌去管這事。”


    壽安:“是。”


    拂鶯樓裏。


    鄭妃正自己打著扇子,伸手拿了一杯飲子,問道,“將人送出去了?”


    侍竹接過扇子,“已經送出去了,不過奴婢看老夫人怕是沒打消念頭。”


    “前次還去了東宮,也不知有沒有說不該說的話。”


    鄭妃倒是不擔心,“若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就不需要再來找本宮了。”


    侍竹頓了頓,“老夫人還是關心娘娘的。”


    鄭妃擺擺手,“不必安慰,本宮的母親,本宮還能不清楚嗎?”


    “左不過是瞧著本宮如今不得寵了,所以想送人進來,隻是計劃還沒開始呢,陛下那又……所以又將主意打在洛兒身上。”


    “本宮是想讓洛兒府裏多些姬妾,多開枝散葉總是好的,隻是若是進去一些不安分的,那就得不償失了。”


    鄭家眼見朝堂上鄭越越來越沒話語權,鄭妃在後宮中也不得寵了,就著急上火的開始想其他辦法。


    侍竹見鄭妃看得開,便試探的說,“旁的倒也罷了,老夫人到娘娘這裏,也頂多抱怨幾句,可若是再不死心,去太子妃那可怎麽著呢?”


    “太子妃是個好相處的,但太子殿下……”


    鄭妃若有所思,托著腮有一搭沒一搭的伸手撫著茶盞的邊緣,“惹著了倒也好,將那些不該有的念頭,一並給去除了。”


    侍竹不免感慨,“娘娘變了不少。”


    鄭妃停頓幾瞬,笑了一聲,聲音裏莫名帶著幾絲諷刺。


    她心裏想的良多,不過都沒有說出來。


    過了一會,鄭妃站起身,讓侍竹去拿那套新做的衣裙來,隨即也不要宮人侍奉,自己坐在梳妝台前改了妝容,換了衣裳後走了出去。


    侍竹本想攔著,但想了想,還是跟在了後麵。


    鄭妃是去看皇帝的,路上她用帕子揉了揉眼角,眼圈很快通紅。


    她過去也並非是關心皇帝,擱在三四年前,她要是麵對這處境一定要急得到處轉。


    但如今事情幾乎已經成定局,改變不了。


    就算有能改變的,也輪不到洛兒身上。


    所以當前還是抓住手裏有的才是。


    如鄭妃所預料的,她沒能見到皇帝。


    不過這也不要緊,本來她來時就沒打算見到人。


    鄭妃在門口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隨後揚長而去。


    被迫聽了一場哭聲的壽安伸手揉了揉耳朵,一臉的難色。


    到了裏麵,他還得為鄭妃說話,“鄭妃娘娘,實在是關心陛下。”


    皇帝閉眼不語,就在壽安以為皇帝睡了要離開時,皇帝開口道,“皇後這幾日,在做什麽?”


    壽安:“……”


    壽安及時扯出一句話,“這些日子後宮多有動蕩,皇後娘娘為此煩憂。”


    “動蕩?”皇帝抬著眼。


    壽安又說,“婉美人的事情……叫許多人心中都十分的害怕。”


    皇帝不說話了,婉美人是他納進後宮的,也是他寵出來的。


    他擺擺手,讓壽安出去。


    皇帝這一病,後宮確實動蕩起來。


    幾乎所有人,都盯著平妃的宮裏。


    除了八皇子,其他皇帝都已經成年,都在宮外居住有了子嗣,還都有自己的親娘,這些是拉攏不了的。


    唯有八皇子,生母已逝,養在平妃那。


    平妃到底不是生母,若是平妃出了事情,那八皇子還指不定給誰養呢。


    所以近來,平妃宮裏格外的熱鬧。


    八皇子被抱在平妃身邊,有些驚恐的望著圍過來的妃嬪們。


    養在婉美人那時,八皇子鬧騰的能將翠微宮給掀了,養在平妃這,卻格外的安靜。


    有嬪妃順著拍平妃的馬屁,誇讚道,“到底姐姐會教孩子。”這人先伸手掐了一把八皇子的臉,這才繼續說,“先前八皇子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裏,如今八皇子有此變化,懂事有禮,可都是姐姐的功勞。”


    晚了一步沒能說出這話的其他人暗恨不已。


    連忙跟在後麵附和。


    平妃聽著這些誇獎,臉色卻算不上好。


    盡管這些誇讚讓她很滿意,但她也不是傻子,知道這些人來的目的不明。


    她在這後宮沒什麽價值,前楚國公主的身份給她帶來了尊重和榮華富貴,除此之外,便再沒旁的了。


    平妃低垂著眸,叫人將八皇子給抱走。


    她的話一出,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起來。


    尤其是剛才那位,忍不住說,“平妃姐姐是擔心什麽嗎?我們姐妹幾個,可都是特意騰出時間來看八皇子的。”


    平妃抿唇笑笑,“擔心什麽?妹妹怕是想多了,這會子是該八皇子休息的時候。”


    八皇子既然被抱走了,其他人也沒心思留下來和平妃姐妹情深。


    所以一個個的,很快找了借口離開。


    有宮人去整理一片狼藉,大抵是不小心,其中一個人摔壞了茶盞。


    平妃靜靜的望了一會,擺手說,“都下去吧。”


    “娘娘?”跟著平妃從楚國來到北蕭的宮人憂心忡忡,平妃半閉著眼,“沒事,去八皇子那看著,若是有發現半點不對勁,都告訴本宮。”


    接下來幾天,平妃發現飲食被動了手腳。


    她沒去皇後那叫哭,也沒去皇帝那,而是悄悄的將人處置了,隨即不動聲色當作不知道。


    這局麵,暗處和明處對她來說,並沒什麽區別。


    平妃沒說出來,皇後卻知道了。


    馮嬤嬤說,“還不止一個人,奴婢粗粗估算了下,得有七八個人動了手腳。”


    皇後沉默了會,“去告訴陛下。”


    馮嬤嬤驚愕的看著皇後,“娘娘,這是後宮之事。”


    她的言外之意是,後宮的事情,又是妃嬪和妃嬪之間的,怎麽也不用送去皇帝那讓他處理。


    皇後慢悠悠的屈起手腕托著腮,輕聲說,“平妃身份特殊,我怎麽好處置?”


    馮嬤嬤:“……是。”


    皇帝那得知之後,讓人去細細查看,等查來之後,將所有下手的嬪妃都給處置了。


    其中有身份還算高的,一時到了翌日,不少臣子就哭到了蕭長胤麵前。


    蕭長祈在旁邊看得眼酸,這些日子他們幾個兄弟都不好過。


    那些原先拉攏他們的臣子,一夜之間就像是換了個人,碰見他們寧願裝不認識飛快的走過,生怕被人知道他們曾經私下裏來往過。


    “二哥?”蕭長漠路過,見他不走,便問道。


    蕭長祈頷首,跟著一道走。


    他是個憋不住話的,要不然也不會因為多次嘴上沒個把門的,被禁足。


    “三弟,你我兄弟,日後怕是再無位置了。”


    蕭長漠神色鬱鬱,眼底深沉,他也不和蕭長祈繞彎子,說道,“二哥覺得,我們能做什麽呢?”


    蕭長祈被這話一噎,是啊,他們能做什麽呢?


    父皇病重不能管事,太子監國是理所當然。


    從前與他們交好的臣子,一個個的疏遠比誰都快。


    他們還來不及做些什麽,手底下無人可用,無兵可用,能做什麽?


    蕭長祈不死心,看著蕭長漠,“三弟,你就這麽放棄了?”


    蕭長漠眼神微厲,望向蕭長祈時卻收斂,像是被迫妥協的說,“事到如今,二哥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能在這時候,拿到該有的東西。”


    “二哥可是長子。”


    語罷,蕭長漠揚長而去。


    蕭長祈陷入沉思,走到一半還看見手上拎著東西的蕭長洛,兩人之間算不上有矛盾,所以蕭長祈這招唿打的就頗有些真心誠意,“七弟,你這是去哪?”


    蕭長洛揚起手上拎著的東西,蕭長祈這時候才發現是寧記的糕點,隻見蕭長洛笑了笑,“皇子妃愛吃。”


    蕭長祈:“……”


    一個兩個的,怎麽腦子都有點問題。


    太子那他不敢說,蕭長洛這他卻忍不住。


    蕭長祈想了想,左右手邊沒什麽事情,就準備跟著蕭長洛去他的府邸中,路邊一邊說關於不能讓女人爬上頭的話。


    蕭長洛沒說話,到了門口,蕭長祈聽見厲厲破空聲,不由問道,“這什麽聲音?”


    走了幾步,他看見正中央一個練武台。


    在外頭頗有賢惠之名的七皇子妃,身著紅衣簡裝,手裏拿著鞭子舞的很是幹脆利索。


    “砰”,鞭子打到木樁上,揚起的木屑飛濺到蕭長祈麵前。


    蕭長洛將糕點給下人,隨後問蕭長祈,“二哥你方才,說什麽來著?”


    蕭長祈嘴唇動了動,看向蕭長洛的眼神格外的憐憫,“……沒什麽。”


    “二哥,留下來用膳吧,我們也許久沒一同飲酒了。”


    蕭長祈低頭看著木屑,下意識的搖頭,“這就不用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做,等下迴有空再來,你……自己小心點吧。”


    ……


    蕭長胤對來求情的臣子,隻扔下一句,若是覺得有異議,就去廣明宮。


    這話一出,瞬間沒人再來求情了。


    “殿下。”


    呂上拿來冊子,讓蕭長胤翻閱,蕭長胤簡單看完,隨即扔到一邊,指間屈起點著桌麵,“告訴父皇,將薑斐盡快送走。”


    呂上不解,“殿下可是覺得,薑國太子不離開,會有變故?”


    “變故?”蕭長胤冷笑一聲,“孤隻是提醒父皇,有些事情,該想起來了。”


    呂上心頭一凜,連忙應了聲是。


    廣明宮裏,皇帝正喝著藥,聽了薑斐的名字,才想起這人還在北蕭。


    “他的傷勢如何了?”


    壽安:“……”


    這話該怎麽說呢?


    薑國太子那傷勢,能活下來都是靠幾個太醫精湛的醫術,至於旁的……


    “有太醫照料,倒是還行。”壽安說。


    皇帝其實也不關心薑斐是死是活,婉美人對他下毒,如今理虧的是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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