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點鴛台上花枝俏(十三)


    沈複羽一曲清思,可謂是搶了殿上眾女子的風頭,雖然她不會參與,但被人壓過去,到底是不好受。故殿上女子極其家眷都狠狠地盯著她,說是兇神惡煞也不為過。


    沈複羽自然是感受到了,無奈啊,她也不想這樣,都怪沈欽!


    沈欽卻毫不在意,燦爛笑著,撿起桌上水果,往沈複羽嘴裏塞去。“來,你幫我試試甜不甜。”


    沈複羽突然被塞了滿嘴的水果,一時忘記咀嚼,小嘴包著水果,極為可愛。


    “快吃啊。”沈欽停下手,她不知道咬嗎,這樣含著可難受著呢。以前隻覺得她唇很美,優雅到極處,原來這樣也會很可人的。


    沈複羽下意識咬下,不料汁水四濺,不僅從嘴角流下,還濺到沈欽臉上。沈複羽臉上騰升起紅雲,低下頭去。


    殿下眾人皆注視著,眼神都能把她碎屍萬段。


    沈欽白淨的臉上被濺上淡紅的汁水,嘴角和臉頰上都有,更添幾分魅惑。


    他不生氣,揚唇笑起,伸舌舔去嘴角汁水,“果然很甜!”說的自信。甜的是水果,還是什麽,都已經沒人在意了。


    喜子跟了沈欽多年,哪會不懂他的心思,從桌上拿起錦帕遞給沈複羽,“大人,給皇上擦擦。”


    待沈複羽接過後,喜子迴頭,看見李輕娥如狼似虎的眼神正看著他,不禁汗毛倒豎。他也是衝動,怎麽就上去了,皇上的事,其實用不著他。抬眼望去,沈欽給了他一記讚賞眼色,喜子趕緊退到一旁,皇上啊,你可要救奴才,奴才都是為了你啊!


    “我怎麽感覺臉上黏糊糊的?”沈欽見沈複羽將錦帕攥在手心,遲遲未動,忍不住催促。


    沈複羽掃了掃四下,她無疑是眾人的焦點,個個麵色不善的看著她。一咬牙,抬手胡亂給沈欽擦拭,飛快擦完,將錦帕一把扔在桌上。


    李輕娥看不下去,這個女官是什麽時候封的,她怎麽一點消息也沒有?沈欽如此寵她,莫非是沈複羽打算把她推上後位?不行,絕對不行!


    “姑姑,”李輕娥示意貼身姑姑把花名冊交給司禮監。


    司禮監的人看了兩眼,道,“皇上……”


    “念吧!”


    “上喻,”眾人跪下,“封景國公主季荷為貴妃,賜居雲雁殿……定遠侯府郡主李韻楚為”


    “賢妃,”沈欽打斷。李輕娥的想法,他知道的明明白白,不就是想讓她侄女坐上皇後之位嘛,他怎麽會這麽輕易讓她如願。這個納妃大典也就是個由頭,好讓她光明正大的將李韻楚扶上去,不知道陰謀落空了,她是什麽表情?


    偏頭看向李輕娥,端莊的臉鐵青,妝容顯得詭異,眼睛裏不加掩飾的憤怒。


    精彩,實在精彩!


    “皇上……”司禮監的人拿著花名冊不知如何是好,上麵寫的可是要封李韻楚為皇後的,皇後自然住在長樂殿,可如今……


    “住在幽篁軒吧。”沈欽迴答的隨意,就像是說今天是晴天一樣。


    幽篁軒不是冷宮,卻也沒好到哪裏去,偏僻得很,一個在東南,一個在西北,離他的紫宸殿要多遠有多遠。


    李輕娥氣的說不出話,一拍桌子,領著人憤然離去。


    沈欽笑笑,她走了,他還樂得自在!


    殿上眾人都低下頭,傳聞太後和皇上不合,看來所言非虛啊。


    “接著念。”沈欽心情大好,聲音都帶上幾分喜悅。


    沈複羽冷眼旁觀,也覺得好笑。李輕娥是個傻的嗎?如此明目張膽,她以為這樣就能多扶植一份勢力?別想的那麽簡單!


    確實,李輕娥是先帝後妃中的優勝者,三年過去,除了她,先帝妃嬪不是殉葬就是守皇陵去了,她一個人在後宮享福,隻怕陰謀詭計都退化了吧,連腦子也不好使了!


    沈欽非她所出,但在這樣的場合憤然離去,下了沈欽麵子不假,她自己也沒落著個好名聲,得不償失,愚蠢之舉!


    沈欽側頭看看沈複羽,她心情也這麽大好,竟然有種心有靈犀的感覺。笑容加深。


    司禮監拿起花名冊,李韻楚便是沈欽最後一個皇妃,剩下的就是沈複羽的兩位了,“封薑國公主百裏玉穗為攝政王正妃,宰相義女張斂月為攝政王側妃。”


    攝政王府是沈複羽的府邸,賜居何處自是要她說了算的。


    算下來,複羽隻得兩位,沈欽卻召了一百多位,實在不夠看啊!


    李輕娥的計劃被攪亂了,這麽一來,皇妃中品階最高的便是景國公主季荷的貴妃了。後位依舊空懸。


    殿上女子或憂或喜,但想著後位未定,心裏也多了些期翼,隻要得了沈欽的寵愛,便能一步登天,入主中宮!


    宴會至此,剩下的也就沒什麽了。


    離去時,沈欽拽著沈複羽的手,走在前方,步伐極快。眾人伏地恭送。


    沈複羽匆忙間瞥見一個方向,卻也有人在看向她,是個女子,座位靠前,應當是他國女子。那雙眼狹長魅惑,瞳色淡淡,看著她,沒有任何感情,又好似情深切切。


    沈複羽沒怎麽注意殿上女子,不識得她,來不及疑惑,就被沈欽拉走。不明是敵是友,不敢妄下定論,來日方長,且行且看吧。


    一路迴了紫宸殿,沈欽屏退宮人才放開沈複羽。


    沈複羽被沈欽抓得生疼。手上泛紅,揉著手,正欲生氣,卻見沈欽一個踉蹌跌到椅上。


    “你怎麽了?”沈複羽幾步上前,見沈欽麵色如常,沒有什麽病症。


    “喜子,進來!”


    “沒事。”沈欽安慰道。


    喜子進來,見此情景,慌亂而有序。“皇上,還好嗎?”


    “把藥拿來。”


    聽這語氣,像是老毛病了,沈複羽歎息,沈欽有什麽慣病她確實不知道,沈欽瞞得好啊。心下微微苦澀。


    喜子去櫃子裏摸出藥瓶,又掀開沈欽衣襟。


    沈複羽見了,頓時驚訝,脖子後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布滿了紅疹,頗為嚇人。怪不得他急匆匆迴來,他何時這樣的,她一點不知。沈欽耐力好啊,忍了這許久,她都沒察覺!


    “嚇著了嗎?”沈欽毫不在意,痛苦之餘露出笑來。不是第一次,他已習慣了。


    “大人勿急,這是酒疹。”喜子替沈欽寬衣,一邊解釋。


    沈複羽記得沈欽不怎麽喝酒是真,不過上次他和李儒不也喝的酩酊大醉,沒見有酒疹。“為何會長酒疹?”


    “喝了酒,就長咯。”沈欽依舊隨意,喜子已替他脫下衣衫,就剩離衣了,含笑道,“你不出去,還要看我上藥不成?”戲謔神色。


    沈複羽對上他的眼,他的眼很好看,瞳色很深,鳳眸狹長優雅。溢滿笑意,看得他連忙轉身離去,心砰砰直跳,臉上燒起火。


    “嗬。”沈欽好笑,她的表情,真有趣!他其實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渾身酒疹,怕嚇著她。此刻他的背上,恐怕是酒疹,他克製著不去觸碰,忍得也十分辛苦。


    喜子上完藥都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沈複羽靠在門外,不免擔憂。說到底,她對他狠,對他兇,都是為他好。沈則然將他托付於她,她便要負起責任。


    她不善言辭,不懂溫柔以待,覺得是對的就做,如果是錯的,她或許也會毫不猶豫。她從不曾向他坦誠心扉,也難怪她被他誤解,被世人誤解。


    在她心裏,自己其實無欲無求,無所依靠。


    流照說他孤獨寂寞,獨自麵對一切,她又何嚐不是?


    沈複羽所有心思都放在沈欽身上,他們之間卻有隔閡與猜忌。


    說不辛苦,不心酸,不後悔,都是假的。


    門被推開,喜子打著拂塵出來。“大人,皇上要休息,命奴才送您迴府。”


    “他,可好些了?”


    “上了藥,就沒事了。大人,請吧。”


    依舊是龍馬香車,沈複羽坐在車裏,掀起車簾。“喜子,他不知自己不能喝酒麽?”


    喜子靠近馬車,“知道,但有些時候,哪怕是君王,也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這或許就是世間最無情最殘酷的四個字,生死不得,愛恨不計。


    手不自覺收迴,倚在車窗上,若有所思。


    是啊,君王又怎樣,說到底,生死有命。何況,他是個沒有實權的皇帝。


    如果,有一天,她把他的東西還給了他,他還會不會這樣?


    那些東西,她沒想要,是沈則然硬塞給她的。如今,怎麽還,何時還,都是難題。


    沈則然好算計,把難題都扔給她,自己去黃泉渡品嚐孟婆湯,喝下去,什麽都記不得,再來,又是一世。她卻要在這裏苦苦徘徊,怎能不氣!


    到了王府,喜子領著人就迴了皇宮,有時望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


    順叔迎上來,有些擔憂,“王爺,必行順利嗎?”


    沈複羽點點頭,不語,徑直迴了韶光苑。


    換了衣袍,有人進來。“聽說你出去轉了一圈,迴來像失了魂,要不要試試我的追魂散,給你找找魂?”


    一聽便知是明溪前!


    明溪前隨意地在她旁邊椅子上坐下,探上她的脈,“哎,你沒事啊,傷也快好了,怎麽這鬼樣子?”伸手要去摸她的臉。


    沈複羽打掉他的手,沒好氣,“死不了,你還有人養活!”


    明溪前收迴手,笑笑,“那就好!你遇上什麽事了,說來聽聽,不過,開解費另算。”奸詐本色暴露無遺。


    沈複羽撐著腦袋,“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把兵權和朝政都還給沈欽,總覺得他這麽大了,沒這些東西,活得很累。”


    明溪前自顧自倒了杯茶,嗤笑一聲,“嗬,有這些東西不是更累?”


    “也是,不過,這些東西遲早要還的,等時機到了,就交給他吧。”


    “那你可趁早,趕在你師父來之前弄完,然後就好跟著他遠走高飛了!”明溪前說著,然沒考慮到,沈複羽走了,他就沒人可以敲詐了。到底是好友,沒多少隱瞞,都是出自真心。


    “師父說,許硯及冠了就來,還早著呢。”許硯及冠在明年夏天,還有一年。


    沈複羽放下手,想起一事,挑挑眉,“哎,明溪前,沈欽給我選了一正一側兩個王妃,過幾天就要進府了。”


    不出所料,明溪前大驚失色,“什麽?又來兩個?他想忙死我啊?!”


    明溪前神醫之名在外,別的人家畏懼沈複羽,不敢來找他看病。府裏的人可就膽大多了,那些小妾三番五次就要他去看看,不是小病,就是調養,連保養皮膚都要找他,他是想賺錢,但也沒想把自己累死啊。偏偏價格奇高,還是絡繹不絕。是他錯了,沈複羽的小妾,哪個是窮的,身家來頭都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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