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點鴛台上花枝俏(十)


    納妃大典來的不急不緩,就待殿選,便算是結束了。複選之後,還剩下一百三十一個選女,加上各國送來的,將將不過兩百。從其間挑出多少,分別賜予何等品階尊號,這些在殿選都沒了規定,看沈欽心情。


    不過,司禮監多算了一個份額——攝政王妃。


    沈複羽托了病,不想去納妃大典上無趣,命司禮監挑個中意的定了便是,前提是沈欽不中意的。反正不過是擺在府裏的花瓶,是誰她都無所謂了。


    不如意的事常有,恰好今日砸中她。


    沈欽派喜子來,倒不是讓沈複羽進宮,而是來接“渙金”的,說來說去,她都逃不了這一遭。


    讓順叔把喜子攔在府門,她則去換了身裝扮。把易容的東西都拿掉,恢複女身。她不懂描眉妝麵,也無需去弄,卿本佳人,何須淺碧輕紅色。唇不點而朱,眉不施而黛。潑墨青絲隨手挽起,斜插一支白玉簪,落下幾縷散在臉側,自有幾分嫵媚生姿。


    她雖常是男裝,幸好也備了數件女裝,免了此刻的匆忙。


    挑了件絳紫繡金蘭的長裙,罩著金底紅紋的外袍,周身氣質無雙,實在引人注目。


    她倒是不想穿得如此招搖,奈何衣裙皆是念冬買的,府裏多的是錢財,她便撿著華麗的買來,不想現在倒成了禍害。


    無奈笑笑,從衣架上取下銀錦披風穿上,才抬腿走出。


    特意繞了路,到了府門前時,喜子已是等的有些著急。女兒家再怎麽也是慢些,又加上繞路的時間,一共就花了半個時辰。


    喜子轉眼看見遠遠有人過來,隻覺氣質除塵,待近些看清了臉,不免愣了雙眼,好一個傾國傾城之色,難怪皇上時時掛念,今日還特意讓他來接。


    “大人,請吧。”


    渙金是被封的禦前女官,也擔得起喜子的這聲“大人”了。


    “順叔,你等會兒去看看青青,我迴來得晚,讓他們都不必擔心。”叮囑完,鑽進馬車。這車看著眼熟,像是沈欽出去隨行的那輛。她還真不知道,沈欽就是讓喜子帶著他的馬車去接的。


    到了宮門,已是有不少馬車陳列兩側,華麗的,簡樸的都有,連奴仆都排了許多。


    禁宮裏,除了皇上太後和妃嬪,他人是不能坐著車馬進去的,除了沈複羽是個例外,她身為攝政王,理朝政,掌兵權,自然有這個資格。


    可,渙金沒有!


    於是,在宮門口便有侍衛攔著,他們記得清楚,皇上並未出宮,所過車輛,皆要盤問一番。


    “大膽,龍馬香車也敢攔?”喜子一甩拂塵,撚著蘭花指道,“奉皇上命,特接禦前女官進宮,還不放行?”


    侍衛嚇得連忙跪在地上,“不知女官大人在此,還請大人見諒。放行!”


    沈複羽不迴答,喜子已答道,“起來吧,可要守好宮門咯!”車又開始行駛。


    不去掀開窗簾看,便知車後圍了許多人,對著他們評論。


    沈複羽紅唇勾起,沈欽啊沈欽,不知你是在害我還是在戲我。


    龍馬香車到了紫宸殿前停下,沈複羽探出頭,喜子將胳膊伸來,便扶著他,踩著凳子下車。龍馬香車還真不錯,隨行帶著凳子,不用踩著奴仆的背下來,心裏踏實多了。


    “大人,皇上在殿裏等著呢,快去吧。”喜子遠遠候在殿外,定是沈欽吩咐了的。


    蓮步輕移,進到殿裏,哪裏有沈欽蹤跡。迴想起七年前,沈複羽去給沈欽送禮服那夜,下意識覆上右手疤痕,如果沈欽要故技重施,她可不想在左手也來這麽一下!


    轉身欲退出,偏殿傳來聲音,“渙金,到的怎麽這般遲?”語氣熟稔,他與渙金是沒見過幾次,與沈複羽熟啊,知道渙金是沈複羽,他怎麽也陌生不起來,當是自來熟好了。


    沈複羽見沈欽從不需要行禮,她自然也忘了,無論是誰,見到沈欽,都是要下跪叩首的。


    她站在門前不遠,看著沈欽走近。沈欽依舊是龍袍在身,隻是花樣不同,胸前金龍騰飛,神采奕奕,外袍上的龍則遊走,威武十足。頭上赤金冠,襯得臉豐神俊朗,頗具帝王之色。不說是帝王,憑著這張臉,當個梨園戲子,也是受人喜愛的。


    沈欽也打量著她,說是美得驚心動魄也不為過了,自他有生以來,也就是眼前人配得上傾城傾國,遺世獨立幾字了。不免看得出身,唿吸不自覺急促幾分。


    一時間,空氣凝滯,金獸香爐浮煙嫋嫋,平添一絲夢幻迷離。


    先開口的是沈複羽,“不知今日召我可有要事?”


    沈欽也迴了神,轉過頭,平定心緒,揚聲問道,“怎麽禦前女官無事就不能在禦前了?”


    “自是可以。”


    沈欽坐到龍椅上,“你坐著,我有事與你說。”


    沈複羽挑了個近處坐下,“何事?”所謂說多錯多,不想暴露,那就隻能簡言少語。


    沈欽身子前傾,邪魅笑道,“皇叔……她可決定選哪位女子?”前兩字拖得長,沈複羽差點以為是在叫她,心猛的跳動。原來沒有被識破,才鬆了一口氣。


    沒好氣道,“王爺自有人選,我何曾能知道。”


    沈欽意味深長笑著,不再言語。


    熏香愈濃,沈複羽本站的遠不覺著,坐下了忍不住咳嗽,鼻子熏得難受,因為咳嗽,臉上立即漲紅起來。咳了好一會兒都沒停下。


    沈欽見了擔心,問,“怎麽了?”倒了杯茶水過去,用手順著她的背。


    沈複羽心裏好笑,她既不是嗆到,也不是沈欽的貓,沈欽這麽順著背,以為她是怎麽了麽?


    無力說話,指了指金獸香爐。


    “喜子,”沈欽了意,“把香爐撤下去,以後不要再拿來了。”


    香味淡後,沈複羽才舒了氣。


    二人都沒了動靜,便在殿裏坐著。


    殿選在午膳時,慶樂殿舉行,頗似往常宴會般,各家女兒的親人都有來的,懷揣著或喜或憂的心情。


    喜子來請沈欽赴宴,沈複羽想著這種場合,沈欽自不會要她去,便提了裙角,打算悄悄迴昭陽宮。


    沈欽走了沒兩步,迴頭看向提著裙角要走的沈複羽,笑道,“渙金,你隨著來。”


    沈複羽愣住,“這不是我該去的吧。”


    “你去了,才好替我挑選一二。”說完轉身走在前麵。


    沈複羽無奈,一幹宮女太監跟著沈欽,還需要她去?沈欽是在玩她吧!跟在一眾宮人後,她自覺已是降低存在感了。


    慶樂殿特意辦宴席的宮殿,寬敞富麗,大氣奢華,雕梁畫棟。因是選妃,來的家眷隻有女子能進殿入席,男子則在殿外入席。許多人也是第一次來,震撼之餘也多了份憧憬,這樣的宮殿,皇宮裏不會少,若有一座屬於她們,這一生就值得了。


    沈欽入席,眾人皆跪地齊唿萬歲,場麵十分壯觀。待坐定,沈欽才道,“平身。”


    沈複羽挑了個角落地方站著,隻要不是有意,便鮮有人察覺到。沈欽當然看到了她的舉動,笑著由她去。


    殿門前喧鬧,太監尖利嗓音唱著,“太後駕到!”


    眾人剛起身不久,又跪下去喊著“太後千歲”。


    李輕娥陣仗也不小,身後跟著十二個宮女太監。她也不過四十多歲,保養得當,算得上風韻猶存了。可惜妝容顯得老態,厚重的鳳袍逶迤在地,說不出的莊重威嚴。


    “起吧。”她落座在沈欽下手。


    說沈則然厲害便有這一處,沈欽少年登基,輔政的是沈複羽,而不是李輕娥垂簾,雖不明白他哪兒來的信心把江山和沈欽交到沈複羽手裏,但確實比托與李輕娥的好。如果是那樣,大啟隻怕是姓了李,而不是沈了。


    沈欽貴為皇帝,不是李輕娥所處,平時又散漫慣了,不起身迎接李輕娥,也沒人責怪。


    沈複羽躲在角落,她向來是不會給李輕娥行禮的,此時此景,卻由不得她,便微微垂眸,離得更遠些。所幸也沒人差距得到。


    “人都齊了,開始吧。”李輕娥吩咐。


    底下司禮監便派出人來,宣布開始,席上眾人都激動起來。


    到底是宴會形式,免不了先來些舞樂。


    沈複羽靠在柱子上,無趣得看著,這老套路她都不知看了多少遍了。


    等舞樂都完了,就該選女們上來表演了。


    “各國使者到!”


    眾人起身,殿門處浩浩蕩蕩的人走來,為首的赫然是一襲錦藍衣袍的葉連,旁邊跟著粉衣女子,便是季荷公主。


    “葉連攜皇妹給大啟皇帝請安。”


    “太子不必多禮,入座吧。”


    各國紛紛行完禮,坐在殿上最前空出來的座位上。


    先開始的自然是本國選女,一百多人,不算少,每人表演一段,便是幾個時辰,其間,沈欽很給力的睡了三次,去了五次茅廁。


    李輕娥向來與沈欽不合,今日卻格外安靜,並沒言語,隻拿眼神瞅了沈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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