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將書卷送去右相府時,陳墨軒正巧不再府裏,阿四本想就此作罷,卻正巧看見了迴府的柳湘。陳墨軒素愛和柳湘談論詩文歌賦,阿四想柳湘一定也是識才之人,便走上前去。


    “柳姑娘。”阿四攔住柳湘。


    柳湘並不認識阿四,可是看他站在右相府門前,便也知道他並無惡意。


    “這是一位良才的政議書卷,還請您轉交給陳公子。”阿四將書卷遞給柳湘,柳湘接過來,問道:“何人派你來?”


    “宋大小姐。”阿四說道,便轉身走了。


    柳湘隻見過宋傾城一麵,但從陳墨軒的話裏,也或多或少覺得,宋傾城是個奇女子,何況在柳湘看來,能讓宇文長陌和夜羽這種人都傾心的女子,必定不是單單以色侍人的。


    柳湘能迴陳家,多虧了宇文長陌的推波助瀾。柳湘迴來時整個陳家都為之震驚,陳夫人高興的幾乎要昏厥,而陳西揚雖然並沒說什麽,但還是能看的出心裏很複雜。柳湘紅樓一直在背後幫了陳家很多,此番雖然出了差錯,但畢竟沒有威脅到陳家,陳西揚也並不想追究,隻是不知道柳湘留在陳家是對是錯,不知道柳湘紅樓還能不能繼續運營。


    宇文長陌便是料定了陳西揚必定舍不得讓他做事事半功倍的柳湘紅樓,隻要柳湘紅樓在一日,他早晚會讓柳湘迴來,而柳湘一旦迴來,宇文恭一定也會尋著機會找柳湘紅樓的狐狸尾巴,甚至不止宇文恭,想要奪位的皇子們都會將目光移到這裏。所以宇文長陌在宇文恭打消對柳湘紅樓的監視之後,就將柳湘紅樓劃到自己名下,並派了人來接手,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將柳湘紅樓改成了醉夢樓,徹底變成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妓院,把那些搜集情報的玩意給清了出去,幹淨的不留一絲痕跡,也不再給其他人留下機會。


    陳西揚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也沒有追究,看到柳湘紅樓徹底不在了,心裏倒也舒坦許多。雖然失去了一個情報來源,但畢竟陳家安然無恙,再加上對女兒的愧疚,他慢慢的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並將柳湘以養女的身份安頓在陳家。


    阿四走後,柳湘便將書卷打開來看,才看到一半,便明白了傾城的意思,快步走向陳西揚的院子。


    宋傾城進了客房時,陸致正在書桌旁塗畫著什麽,他的手似乎很無力,左手雖是緊緊的捏著右手,可握著的筆還是不住的顫抖。


    “你這個樣子不好好休息,還想做什麽。”宋傾城的話語很冷,讓陸致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陸致抬起頭,看到眼前的女子,整個人都愣住了。他一直以為,宋天琴是自己所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孰不知眼前的人卻比宋天琴還要精致的多。宋傾城身上是一股清冷,近在眼前與人交談卻讓人感覺拒人於千裏之外,她話語裏都透著寒冷,冷冷的目光沒有絲毫溫度。與宋天琴給陸致的溫暖不同,宋傾城給陸致的感覺,是諷刺,是蔑視,是一股足以讓陸致失去任何反抗的壓迫——陸致在她麵前,低賤如泥!


    陸致呆呆的看著她,好半天才移開視線,將視線移迴自己的畫上。


    “你就是那位大小姐吧。”陸致說的很卑微,卑微到塵埃裏。


    “你是第一次見我,我卻不是第一次見你了。”宋傾城依舊冷冷的,“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是昏迷不醒,高燒不退的樣子,是一個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人……”說著,傾城一頓,隨即更加冰冷的說出下一句:“是一個,除了天琴之外都認為會死的人!”


    陸致整個人都一顫,卻是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我真希望,我已經死了……”


    “死?你有資格去死嗎?”宋傾城冷笑,“若不是天琴跪在我麵前苦苦哀求我救你,陸致,你就算爛死在橋洞裏,又與我何幹?”宋傾城的話說的無情卻也直白,陸致隻覺得胸中一陣劇痛,一口鮮血便噴湧而出,將桌上那份畫像,那份他似乎用盡畢生精力畫的畫像,染成血色。畫中女子清秀的臉龐被血玷汙,陸致慌得拿衣袖去擦,卻是將女子的臉塗抹的更加模糊。


    “我知道你對天琴無情,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她。”宋傾城不理會陸致,她知道陸致死不了,也知道陸致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對宋天琴愧疚、思念、愛而不得。“陸致,你有才華,隻是你太笨,根本看不清這個朝堂!”


    陸致抬起頭看著宋傾城,眼裏一片迷茫,像蒙了一層烏雲。


    “宇文王朝已經是生死存亡之際,現在的它隻有兩種結局。一,在朝代更替中湮沒,二,宇文王朝內部將這河山四分五裂。”


    陸致扶著桌子向前走了幾步,看著宋傾城,含糊不清的問道:“你何以這樣說……”


    “哼,就憑我是宋瑞的女兒,我是相府的千金,我是諸位皇子奪位的最方便的籌碼,就憑我生在亂世又生在門閥家族,就憑我隻是個衣著富貴的棋子!陸致,這就是你眼裏尊貴的相府千金,這就是你拒絕天琴的理由!這個理由,是天琴一生的痛,而你,硬是揭了她的傷疤!”宋傾城的話語冰冷憤怒,讓陸致心裏狠狠一痛。他一直以為,官家小姐,身份尊貴,養尊處優,身為相府的千金更是無上榮耀,必定一生安定快樂,可是此時此刻他才明白過來,這些女子都不過是朝堂之上的棋子。


    陸致雙腿一軟,雙膝狠狠的砸在地上,再也感覺不到自己有一絲力氣,他的淚止不住的落下來,掉在地上,混進塵埃裏,化為虛無。


    宋傾城看著懊悔不已的陸致,語氣終於有了絲毫的緩和:“你是個良才,隻是你遇見的,都是嫉賢妒能的奸詐小人!陸致,能得到天琴的青睞,你不枉此生!我隻問你一句,若重來一次,若天琴想要跟你走,你該如何抉擇!”


    “我不會帶她走……”陸致哽咽的開口,“我一無所有,他跟著我,隻會受苦,隻會和我一起遭受別人的白眼,被人輕視,我愛她,所以我不能害了她。縱是她嫁了不愛的人,她此生也能榮華富貴,衣食無憂……”陸致再也說不下去,伏在地上哽咽著。


    宋傾城心裏終於有了一絲想要盡力幫他二人的念頭,終於覺得做這些都沒有白費。


    傾城將一塊帕子丟給地上的陸致,語氣輕柔的說道:“陸致,你需要一個機會,若今日過後,你能平步青雲,你這一生都要記住,牢牢的記住,你能飛黃騰達,是宋相府的三小姐給了你機會,你若負她,定當萬劫不複!”


    陸致被傾城的話弄得有些糊塗,隻是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傾城的背影,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宇文王朝看似平靜,其實已經暗潮洶湧,朝堂之上,幾乎沒有身價清廉的官員,宇文王朝已經岌岌可危。皇城裏各位皇子暗渡陳倉,結黨營私,各有各的勢力,待到皇上殯天,他們便會一齊湧出來,割據一方,挑起戰爭,搶奪江山。我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我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宋傾城說著,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等你看透了這些人心善惡,你再決定要不要與我為伍。”說罷,傾城便離開了客房。


    陳西揚由店主引著,正走上樓來,卻正看到走廊的另一頭,正緩緩離開的女子。陳西揚的眉頭皺了皺,覺得這個背影似曾相識,卻不敢確定就是宋傾城,於是側過頭問店長:“這個女子是誰?”


    傾城和宋天琴的身段差不多,店主隻看到了個大概影子,還以為是宋天琴,便說道:“是一直照顧這位公子的一位姑娘,當時這位公子身患重病,是這位姑娘一直在他身邊照顧著。”


    陳西揚點點頭,這才放心,跟隨店主走到陸致的客房門前敲門。


    傾城走到樓下,看到走進陸致客房的陳西揚,淡淡的說道:“陸致,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題外話------


    有個朋友問我,明明小王爺是男主角,卻一連七八章不見人影,這算什麽?而且宇文恭算個“前夫”,也是十幾章沒有個鏡頭,夜羽算個“情人”,至今都不揭曉他的身世是不是跟大家開玩笑,嘻嘻,其實這幾段都是傾城身邊的人的情感線,宋天琴的情感線就是“一介書生”這一段,宋天瑤的,宋天樂的,宇文書穎,宇文書雪都是後麵一段的,至於傾城和小王爺,將在奪位之爭前夕展開虐戀,同時涉及各位皇子,那個時候感情就變會的很沉重。


    同時從本章開始開啟下章預告模式:初入朝堂,他便被官場陰暗震驚,信念重塑,他毅然決然走向他所認為的“明主”;翠湖輕舟,碧葉連天,他許下一世諾言,再不卑微,為她,為自己,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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