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從皇宮中駛出,載著宇文王朝兩位位高權重的大臣,隱沒於街道繁華之中。


    馬車裏隻有自己一人了,宋瑞才卸下防備,暗自抹了把汗,想想朝堂上的唇槍舌戰,依舊心有餘悸。太子一事,他本不想參與,奈何經不住宋傾城的那一番話,誰知這一戰是如此的鋌而走險卻又是那般意料之中。


    想起宋傾城,宋瑞麵色不善。那一晚還曆曆在目。


    “老爺,老爺,傾城或許是一時糊塗……”宋陳氏假惺惺的攔著宋瑞,宋瑞怒氣滔天,尋了一根竹條直奔清園而去。


    宋陳氏緊緊跟著,一路上故作善意的勸著,卻是恨不得火上澆油,讓宋瑞打了宋傾城。宋瑞還未到家門就已經聽說了太子的荒誕行為,卻萬萬不敢想這荒誕是因宋家而起,因宋傾城而起。


    宋瑞踹開傾城房門的時候,傾城正在讀書卷。看到宋瑞怒氣衝衝的樣子,傾城非但沒嚇到,反而微笑著起身行禮。


    “爹爹多日來為國事操勞,怎麽今日得空到清園來了?”


    “小畜生,你還笑得出來!”宋瑞說罷就舉起了竹條。


    “爹爹打了傾城不要緊,若是認了太子的淫樂因宋家而起,爹爹的相位怕是不保了,天怡妹妹在宮裏的日子,怕也要不好過了。”宋傾城說的輕描淡寫,卻重重的衝擊著宋瑞和宋陳氏。


    宋瑞氣的渾身發抖,卻拿眼前人沒辦法。他知道宋傾城有主意,若這一鞭下去,心裏倒是痛快了,怕是有更大的麻煩。宋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宋傾城竟能牢牢控製住宋家。


    “姨娘操勞家事也一天了,這會兒不乏嗎?”宋傾城盈盈含笑,自知宋瑞奈何不了自己,故意氣宋陳氏。宋陳氏麵露不快,傾城卻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緊接著開口道:“姨娘若是乏了便迴去休息吧,爹爹雖氣傾城,但必定會聽傾城解釋的,不勞姨娘費心了。”


    “你……”宋陳氏給噎得說不出話,轉向宋瑞,“老爺……”


    “你退下吧,我與傾城有話要說。”宋瑞嚴肅的說道。宋陳氏心裏又氣又恨,可也沒辦法,隻好憤憤離去。


    “爹爹坐吧。”傾城給宋瑞倒好茶,淡然自若的說道。


    “哼,茶都備好了。”宋瑞氣道,“你到是‘料事如神’啊!”


    “爹爹哪來那麽大火氣,傾城可不覺得今日之事會毀了宋家。相反,今日之事能扭轉朝堂風雲呢。”


    “放肆!你一個深閨女兒家,懂什麽朝堂之事!”宋瑞拍案吼道。宋傾城卻依舊是寵辱不驚的模樣,鎮定的讓宋瑞都沒了底氣。


    “太子昏庸,朝堂之上多有廢太子的意思,當年爹爹遲遲不肯將天怡妹妹嫁與太子,怕的就是有一日太子倒台,連累了妹妹吧。”宋瑞的臉微微抽動,卻端起茶杯掩蓋著自己被揭穿的窘迫。


    “那日爹爹給傾城設宴,宴會上太子卻與五皇子發生了爭執,傾城所聽到的,便是太子指責五皇子越過他處理政事,五皇子也明言太子昏庸,各位皇子自是了解皇上的心思,想必皇上心裏也早早有了廢太子的意思。”宋傾城立在宋瑞身邊,緩緩說道。聽著一番話,宋瑞也覺有理,當下氣消了大半。“繼續說。”宋瑞催道。宋傾城唇角漾起一絲微笑,繼續開口道:“今日太子如此荒誕,想必眾位皇子必定要抓住這個把柄興風作浪,既然涉及宋家,爹爹何不順水推舟,既順了皇上的意思,又引了眾位皇子的青睞呢?”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聽完宋傾城的話,宋瑞有些暗暗佩服,他一時情急,竟沒有參透這其中的道理,而宋傾城一個深閨女子居然對朝堂之事了如指掌。宋瑞雖覺不妥,可宋傾城如此通透倒是讓他心中愉悅。老皇帝早已嫌棄太子的無能,五皇子進了尚書苑,就預示著太子早晚會被廢,他也心知肚明,隻是宋瑞從未想過,若他助其他的皇子廢掉太子,該會如何。今日宋傾城一點,倒讓宋瑞豁然開朗。若他上書彈劾太子,不僅順了老皇帝的意,還給了眾皇子一個人情,拉近了與諸位皇子的關係,與新太子以至新皇,都更添一層君臣相諧。


    “爹爹大擺宴席為傾城接風洗塵,元日又攜傾城進宮覲見,外界皆知爹爹再得嫡女,如視珍寶。那今日傾城被太子調戲,爹爹怎能不為女兒討個公道呢?”宋傾城說著宋瑞的好話。宋瑞果真中計,以為女兒為自己著想,再看看自己拎進來的竹條,也有些於心不忍。


    宋瑞清咳了一聲,語氣舒緩了許多,“傾城啊,爹爹今日錯怪你了,你莫要記恨爹爹。爹爹今日如此情急,也是怕你被太子拖累,壞了姑娘家的清白。”


    “爹爹一片苦心,傾城明白。”宋傾城再行禮道,心中卻是計謀得逞的欣悅和對宋瑞態度轉變的厭惡。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爹爹自會給你討個公道!”宋瑞說罷,轉身離開。


    一抹笑容爬上傾城美麗的臉龐,“宋瑞啊宋瑞,你滿腹經綸,最終還不是逃不開功名利祿。”


    第二天的朝堂之上,宋瑞一直是緊繃著那根弦,等待著時機。數位大臣已經彈劾太子荒誕昏庸,辱沒天家尊嚴,與宋瑞為敵的甚至說出宋瑞利用女兒與太子私相授受的話。麵對這些話,宋瑞始終沒有激烈的反應,隻是如以往一般淡淡的,仿佛這些與自己無關一樣。


    宇文坻看到宋瑞的反應,邪魅的一笑,看來宋傾城果真是有本事,居然能說服宋瑞。


    “宋相,咳咳,你怎麽說?”老皇帝問道,麵色微怒。


    宋瑞突然跪下,苦苦哀求道:“求皇上革去老臣左相之位!”


    一語既出,群臣目瞪口呆。


    “宋相何出此言?”宋瑞是一代老臣,老皇帝自然不會輕易取舍。


    “老臣貴為左相,受皇上重用,當為皇上盡心竭力,可太子,可太子他……”宋瑞說著竟有了幾分哽咽,宇文坻不屑的笑笑,心想宋瑞老謀深算,演戲也演得如此套。


    “太子如何?”


    “臣,不敢說……”


    “左相但言無妨,朕恕你無罪。”


    “謝皇上。”宋瑞擦了一把眼淚,“老臣的嫡女自幼養在鄉下,不久老臣才剛剛接她迴城,誰知太子竟看上了小女。皇上重用老臣,給了老臣左相的位子,老臣一言一行皆要謹慎。太子是儲君,若老臣與太子結親,難保太子有野心。”宋瑞說完,群臣都議論紛紛。老皇帝也麵色不善。“老臣又不敢拂了太子的意,怕太子怪罪,誰知,誰知太子總是進出相府,借著與老臣議事的由頭,頻繁調戲小女,昨日小女進宮,竟那般胡鬧送小女迴府,小女自迴府就心神不定,怕皇上怪罪,也怕連累宋家,昨夜,昨夜竟想一死了之……”


    “皇上,太子如此輕浮,又野心勃勃,怎能擔國事!”


    “臣請皇上重立儲君,以免王朝落入破落弟子之手啊!”


    “皇上,宋相一生報國,皇上也曾言與宋相君臣情似兄弟,太子如此輕視宋相,是辱沒您的天威啊!”


    宋瑞也沒想到,這一席話竟能激起群臣憤懣,紛紛上言。環顧四周,恰巧看到三皇子宇文坻似笑非笑,心下一驚,“莫非,他自始至終都知曉?”


    老皇帝早已氣的不行,一紙皇令,便廢了太子。


    宋瑞迴想起那時的情景,想起宋傾城的深謀遠慮,想起宇文坻的似笑非笑,忽覺自己似乎陷入陰霾之中,看不清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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