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護衛應了,剛轉身想下令,卻見人群紛紛讓開,有一抹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什麽人!」前頭的護衛連忙攔住她。


    這一聲嗬斥,剛要放下車簾的景王爺就看了過來。


    桃花瑟縮著身子,慌張地看了一眼護衛的刀,又連忙往人群裏退。這一退,後麵的人便想上來拉著她。


    「求求你們放我走吧!」她掙紮著哽咽道:「小女子隻是來找東西的,與各位無冤無仇……」


    聲音脆如穀中之鶯,一身荷花裙也是清麗非常,景王愣了愣,掀開車簾走了下來。


    「你是何人?」


    護衛連忙讓開,四周的人也紛紛後退。桃花跌坐在路上,聞聲抬眼看他:「小…小女子是初到貴地的,沒犯什麽錯,什麽也沒做……」


    「別緊張。」


    她這副模樣,像極了去年他在獵場上追的那隻花鹿,眼睛清澈,充滿慌張,分外讓人心疼。穆無垠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溫和,低下身子來看著她問:「你的家人呢?」


    桃花扁嘴,帶著哭腔道:「走散了。」


    「那你打算去哪裏?」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桃花抿唇:「我在這裏等爹爹的,他拿了我的簪子進這巷子了,叫我在這裏等。」


    巷子裏?穆無垠抬頭,瞬間有些氣憤,卻沒說什麽,隻溫柔地將她拉起來:「那本…我帶你去找他,如何?」


    「……」對麵茶樓上灑了半杯茶。


    湛盧驚疑地看著對麵的沈在野,掃一眼他的表情,這迴總算是有點明白了。


    自家主子好像是在生氣,臉色沉得難看,不知道是氣自己失算,還是什麽東西。


    景王的反應的確在他們的意料之外,本以為那麽謹慎的人,定然不會輕易相信陌生女子。沒想到這薑娘子有這麽厲害的本事,能這麽順理成章地引起景王的注意。不過這對自家主子來說是好事啊,畢竟薑娘子是在幫他的忙。


    所以主子還氣什麽?


    「走。」


    瞧著那兩人已經往巷子裏去了,沈在野起身。大步下樓。湛盧連忙跟上,一邊看著前頭情況,一邊小聲嘀咕:「薑娘子這是打算做什麽?」


    沈在野沒迴答他,隻看著前頭那一群護衛跟在兩邊,中間的穆無垠扶著薑桃花慢慢地走著。


    左手放在她手腕下,右手放在她腰上地扶著。


    微微抿唇,他忍不住冷笑一聲,心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麽景王難成大事的原因吧。色字頭上一把刀,已經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還敢這麽輕易相信陌生人,他不栽跟頭誰栽跟頭?


    一看薑桃花這種姿色就不可能是大街上隨意能撿到的,這些人為什麽就相信自己會有這麽好的運氣?還靠這麽近?萬一薑桃花會武,一刀就可以捅死他了知不知道?


    隱了身形跟了半條巷子,隻見王府護衛幾乎都站在了大喜賭坊門外,景王隻帶了兩個人就跟了薑桃花進去。


    去賭坊幹嘛?


    沈在野抿唇。略微想了想,轉頭對湛盧道:「你先去京都衙門打點好,讓他們懂事些,等會聽我吩咐。」


    「是。」湛盧應了,悄無聲息地離開。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沈在野還是拐進了旁邊的和風舞,再度出來,一身錦衣換成了毫不起眼的布衣,帶著鬥笠就進了大喜賭坊。


    薑桃花跟在景王身邊,茫然地四處尋找,急得嘴唇發白:「爹爹呢?爹爹哪裏去了?」


    穆無垠很是心疼地拉著她:「你別急,慢慢找。若是當真找不到,就隨我迴府吧。」


    「不要!」桃花果斷地就拒絕了,愣了愣好似才反應過來要顧及人的麵子,連忙行了個小禮,哽咽道:「小女子不是無家可歸。若是當真找不著爹爹了,便迴老家去就是。」


    穆無垠有些意外,神色也更加放鬆了些,看著她道:「你看不出我身份尊貴嗎?」


    怯生生地打量他兩眼,薑桃花顯得有些局促,掙開他的手後退了兩步:「看…看得出來,多謝您願意幫忙尋找家父。」


    奇了怪了,一般的女人看見他這一身繡龍錦袍都是要撲上來的,怎麽這女子反而怕他?


    人都有逆反心理,所以「欲擒故縱」這一招從古至今隻要沒被人識破,都是百發百中。被人捧久了的景王爺,頭一次在個民女這裏不受待見了,反而更加固執:「你先別忙著拒絕。先看看能不能找著你的爹爹吧。」


    桃花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輕輕點頭,繼續在人群裏找。


    沈在野隱在一旁冷眼旁觀,心想這招數也沒個新鮮的,要不是她長得好看,景王今兒才不會買賬!


    不過,把人拖在這賭坊裏有什麽作用?


    桃花去櫃台一邊比劃一邊問:「掌櫃的,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這麽高的大約四十餘歲的男人?穿著藍布衫,臉上有顆痣。」


    這純屬瞎掰,但是賭坊每天來往那麽多人,她隨口謅一個也是能砸中的。


    掌櫃的抬頭看了她一眼,本來有些不耐煩。抬頭卻看見了後頭穿四爪龍袍的人。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就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答:「好像是有這麽個人來過,但是咱們這裏地界兒寬,您要找起來可能得多花點時間。」


    瞧她當真是在找爹爹,都沒多看他兩眼,景王也就漸漸對薑桃花深信不疑了。


    放鬆戒備的這一瞬間,他就對上了這女子的眼睛。


    這眼睛很好看,清澈帶霧,裏頭像是有風卷起的溫水,形成了漩渦,引著人就往裏頭掉。


    「貴人,咱們得多找些時候呢。」薑桃花微微低頭,白皙的脖頸看起來誘人極了。


    一瞬間穆無垠都記不起來自己在哪裏,隻呆呆地點頭:「好。找多久都可以,我陪你。」


    桃花嫣然一笑,笑得背後兩個護衛都失了神,跟著她一起往賭桌那邊走。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隻要你押對十把,不僅是賠資,這滿架子的寶物還可任選一樣帶走!」


    經過一個賭桌,莊家吆喝得大聲,薑桃花也就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一支金釵上頭,流連了片刻。


    「想要嗎?」穆無垠溫柔地問她。


    桃花咬唇,搖搖頭:「不想要。」


    說是這麽說,目光可沒從那釵子上移開。


    景王當即就坐上了桌子,身後兩個護衛也沒攔著。


    看到這裏,沈在野好像就有點明白了。當今聖上最忌諱皇子不知分寸,不潔身自好。景王駛了萬年的小心船,今兒怕是要在美人溝裏沉舟了。


    想了想,他轉身就去找這賭莊的東家。


    穆無垠到底是王爺,就算東家有背景,也不敢往死裏坑。他得給他們點底氣,也讓景王見識見識民間賭坊的厲害。


    自古愛賭的人就沒幾個有好日子過,而且一旦開始賭,想停下來是很難的。景王自己也知道,但是不知怎麽的就開始了,一旦開始,看著旁邊眼巴巴望著他的美人兒,他也不可能說不要那簪子了。


    賭法是三個篩子,押數。方法很簡單,賠率很高,但是要贏十把才能拿架子上的東西當贈品。


    薑桃花就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先贏了三把,然後就開始一直輸。


    「怎麽會這樣?」穆無垠皺眉,讓護衛繼續去換籌碼:「要贏十把會不會太難了?」


    莊家賠著笑,背後直冒冷汗,正想著要不給這位王爺放放水算了,就見一個夥計過來他耳邊嘀咕了兩聲。


    這一嘀咕,莊家的背就挺直了,笑眯眯地看著他道:「這位客官,您要是覺得十把太多,那可以隻贏五把就獲贈一件寶貝。但是每一把的籌碼就必須是一百兩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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