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一想到明天還能見到陳歸月,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高興。


    一個人的宿舍,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習慣了和舍友的吵吵鬧鬧,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我難受到了心底。


    我索性下了床,走到陽台,看著黑夜裏外麵的點點燈光。遠處有什麽東西,在一閃一閃,看不清晰。


    我打開手機,看到了上次和母親的聊天記錄,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我和她,從來都是這樣。我們本應該是最親近的親人,可我越長大,我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


    我們都會變的,或許越來越好,或許越來越糟。


    黑夜裏,一隻會飛的蟲子從我眼前飄過,我被嚇得一哆嗦,手機從六樓窗台掉了下去。


    “靠,我大半夜發什麽非得看景色啊,老老實實躺著不好嗎?”氣得給了自己兩拳。


    樓管阿姨這個點肯定關宿舍門了,明天再下去找手機吧,希望明天不會遲到。


    說什麽來什麽,由於晚上精神亢奮睡不著,手機也不在。沒有鬧鍾提醒我,導致我睡過頭了。


    垂死病中驚坐起,我猛地起來,下意識摸手機。然後想起來自己手機掉下去了,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一點了,我死定了。


    我慌慌張張地爬起來,飛快地跑下樓,然後竄進草叢裏找我的手機。


    幸好,沒壞。


    我打開手機,十多個未接電話,一看,全都是陳歸月打來的。


    我苦惱著撥電話迴去,一秒鍾就接通了,“蘇離,你怎麽樣了?”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急躁和慌張。


    我轉過頭,看到了滿頭大汗的陳歸月,他難得一次這麽狼狽。


    他一下衝過來將我抱在懷裏,“我以為,我以為你出事了,我打了好多電話,發了好多微信,你都不接。”


    他的聲音在顫抖,摸著我後腦勺的手,也是顫抖的。


    我緩緩伸出手抱著他的背,他跑得很急,背上帶了一層薄薄的汗。我才發現,原來高大的他,背這樣瘦削,讓人有些心疼。


    “對不起,我,我手機昨晚掉下來了,我,我沒辦法聯係你,我,我還睡過頭了。”


    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緊緊將我箍在懷裏,“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我輕輕拍著他的背,仿佛在哄一個小孩兒。


    我倆就這麽一直抱著,直到宿管阿姨走過來,一臉不解地看著我們,“小情侶要談戀愛去正常的地方談,你們兩個怎麽跑到綠化帶裏麵來了。”


    陳歸月緩緩將我鬆開,然後向阿姨道了歉,拉著我走了出去。


    我還眷念著他懷抱的溫暖,身上帶著他的檀香。看著被他拉著的手,我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睡衣,頭發也沒梳,臉也沒洗。


    完犢子了。


    他將我拉到了宿管樓的大廳裏,然後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把你家的地址發給我,我給你買票。”


    我呆呆地點了點頭,“那個,學長,我先上去洗漱。”


    “好。”


    然後我飛也似地跑了,一口氣跑到六樓,我“砰”地關上門,好像陳歸月會追上來似的。


    一想到自己這醜陋的睡顏被他看到了,我就想將自己埋起來,“好想死啊。”


    一想到陳歸月還在下麵等著我,我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得趕快洗漱,不能讓人家等太久。”


    五分鍾後,我出現在了陳歸月麵前。


    “走吧,我帶你先去吃午飯。”


    確實,鬧了這一出已經快一點了,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吃飯的時候,我們兩個很安靜,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想到剛剛的那一幕,我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


    陳歸月很擔心我,他剛剛,還抱了我。


    想著想著,嘴角就控製不住上揚,忘了對麵還坐著陳歸月。


    “咳咳,剛剛,實在是抱歉,我沒有控製好情緒。”


    我一抬頭,就看到陳歸月不自覺地看向別處,臉頰上還帶著一抹紅,耳根也紅了。


    “那個,沒事的,學長,你也是擔心我的安危,該抱歉的應該是我。”


    他是在和我解釋嗎?


    他想說,他沒有別的意思,對嗎?


    我知道,我又在自作多情了。


    我總是幻想著,我或許,可能,也有機會得到屬於我的偏愛。


    我總是渴望陳歸月能夠救贖我,幻想著不真實的一切,忘了自己的原本麵目。


    是最近太順利了,開始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吧。


    我埋著頭吃飯,根本不敢抬頭看他,我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什麽樣的,但我不想讓他看見落魄的我。


    “蘇離,我可以追你嗎?”


    我刨飯的動作停下了,這一刻,我感覺地球自轉都停下來了。


    是夢吧,我之前做過一次這樣的夢,說不定,說不定又是我的幻覺呢?


    想到這兒,我又開始吃飯。


    “蘇離,我可以,我可以追你嗎?”


    我抬頭對上陳歸月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在說,“我喜歡你”。


    當夢想變成現實,你會選擇怎麽做?


    我的心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兒,一個在說,你答應他;另一個在說,不能答應他,你配不上他。不一會兒,兩個小人兒就開始打架了。


    我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麽開口,他卻很貼心地說,“沒關係,不著急,你想好了再和我說,我剛剛,是我唐突了,抱歉。”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啊。


    為什麽你要道歉啊。


    陳歸月,你是不是傻啊!


    我正想說些什麽,一個電話攔住了我,是父親打來的,我也不顧陳歸月在麵前,直接接了電話,“蘇離,什麽時候迴來帶入,趕快迴來。”


    “我今天就迴來,爸,很快的。”


    掛了電話,我的手無處安放。這尷尬局促的氛圍,讓我更加詞窮。


    他可能聽到了我和父親的對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破罐子破摔吧,父親的電話敲醒了我,我故作輕鬆地看著他,“學長,我得抓緊時間迴家了,我”,我頓了一下,“我家很窮,我的家庭也不好,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車票錢我轉給你了,謝謝學長對我的照顧,我該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家店的,陳歸月在後麵大聲喊著我的名字,我連忙上了一輛出租。


    我害怕他追上來,我害怕他追上來我就不堅定了。


    我這樣的人,怎麽配得上他呢?


    我已經身處穀底了,為什麽還要將他拉下來?


    他就應該呆在高處,不應該和我一起墮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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