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暑假,還有一件事也讓我印象深刻。


    那時在我看來,同父異母,就不是親生的兄弟姐妹。對於我來說,親生的一定是要同一個父親同一個母親,那才是完完整整的血緣關係。


    那天下午,我和蘇夢在外麵的院子裏玩。潘蓮在一旁坐著,和另一個院子的趙大姐聊天。


    不一會兒,趙大姐拿出了兩根火腿腸,遞到了蘇夢懷裏,“別忘了給姐姐一根。”


    蘇夢不給。


    她從小強勢,爭東西也要爭最多的。


    我以為那個趙大姐會勸勸,結果她說,不給就算了吧,你自己吃。


    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了,頭腦發熱,那股衝勁兒就上來了。我做出了至今我都沒有明白的事,我去搶了一根火腿腸過來。


    不出意外,蘇夢哭了。潘蓮一見蘇夢哭了,就開始罵我。前麵怎麽罵的我忘記了,我隻記得最後一句話,“她是你妹妹,你比她大,你就要讓著她。”


    憑什麽,憑什麽大的就要讓著小的。


    “她不是我的親生妹妹。”我朝潘蓮吼了。


    她走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一個爸生的怎麽就不是了!”然後,她將那根火腿腸搶迴去了。


    我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動。隻是一味掰著自己的手指頭,但眼淚還是又流出來了。我一個人在那裏低著頭,她們依舊有說有笑。


    他們給我灌輸的思想,大的必須讓著小的,大的必須學會做家務,還要照顧小的。


    最讓我忍受不了的是,他們要我幫著打架。


    很多次夜晚在家裏,他們都會小聲告訴我:如果在外麵別的孩子欺負了你的妹妹,你就要打迴去。要是讓他們看到妹妹被別人打了,我沒有打迴去,迴家挨打的就是我。


    外麵院子裏,那些孩子基本都和蘇夢一樣大。隻有我,隻有我是小學三年級,我是一群小孩子裏最大的那一個。


    他們要我打迴去,可他們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那些孩子的家長罵的也隻有我。而他們庇護的,隻是蘇夢不是我。


    我證明過了。


    有次一個小男孩把蘇夢推倒了,蘇夢哭了。


    潘蓮在一旁使眼色給我,她作為家長不好說什麽,隻有讓我去吃這個悶頭虧。


    我不停做著深唿吸,大腦已經空了,等我反應過來,那個小男孩也被我推倒在地。


    小男孩的家長過來訓斥了我一頓,說我這麽大的孩子了,居然還和小孩子一起打架。


    我躲在那邊,不敢出來,蘇夢在我旁邊蹲著。


    很快,潘蓮過來了。


    我以為,我以為她至少不會罵我。


    但我錯了,她還是把我罵了一頓,然後將蘇夢抱走了。


    從此,我再也不會什麽話都聽他們的,我太傻了。


    雖然很多次我迴家還是會很害怕,但總比做出自己不喜歡的事要好。


    蘇夢不是好欺負的,她的性格很強勢。很多次都是她不對,但我父親和潘蓮還是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


    我不喜歡動手,不喜歡罵人,我不喜歡成天必須跟著蘇夢跑。我也想自己去玩,我不想成為一個完完全全帶孩子的工具。


    可我沒有資格。


    我要吃她吃不完的東西,她去哪兒我就要跟著去哪兒。


    她可以買零食但我不可以,因為我大了,大的孩子是不需要吃零食的。


    每次上街,他們三個人手拉手一起走在前麵,有說有笑。我一個人走在後麵,我的任務就是默默跟著就好。


    真可悲。


    人家是一家三口,我隻是個外人、保姆。


    這種時候,我都會想起我的新的大伯母,勉強叫她楊媽吧。


    很多次去她那裏玩,她會給我好多零食,是我平時從來都吃不到的。


    和她一起逛街,她會牢牢牽著我,一路上和我說好多好多話,讓我和堂哥堂姐一起玩。


    她說,她生不出孩子,看到我很歡喜;


    她說,小孩子要多吃飯多吃肉,才能健康成長;


    她說,小孩子可以適當吃一些零食,她給我買,買很多很多;


    她說,蘇離很好看,穿小裙子很漂亮;


    她也說,蘇離你太瘦了,在家是不是沒有吃飽......


    我想說的,大伯母,我不喜歡我家,你能不能收養我。


    但這不合理,父親也不會答應的。


    她也是繼母,是我堂哥堂姐的繼母。但我堂哥堂姐很愛戴她,楊媽對堂哥堂姐也很好。


    在那裏,我才知道,家是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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