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過來,陸惜之猛拍腦門,皇宮裏出來後,她沒有迴鎮遠侯府,而是直接迴了娘家陸府,一來自己家裏方便進出沒人過問;二來可以躲開那個總是對她陰陽怪氣的婆婆。


    昨天跟父母敘舊聊得晚了,這個點才起來。


    她用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穿衣洗臉,來不及坐下吃早餐,隨手抓了幾個包子就跑出門去。


    北雪帶著她‘飛’到東廠門口隻用了不到十五分鍾就到了,接著火速衝到王遠之的驗屍房,進門一看,趙玄武、齊勇等衙門捕快足有四人,加上王遠之,所有人都到齊了。


    對上王遠之的目光,他的臉上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對她點點頭,就又開始剛才的動作。


    “遠之,趙捕頭,各位捕快,早。”她禮貌的與眾人互相打了招唿。


    “人到齊了,那我就開始介紹一下目前為止的驗屍結果。”


    “死者係成年男性,年約二十三、四,生前身體強壯,全身皮膚細嫩,看得出是受到良好照顧的富家子弟;死者死亡已有二日,全身上下無其他傷痕,隻有腹部有一貫穿傷,並反複刺入,雖重傷及腸胃,卻不致死,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係機械性窒息死亡,但他脖頸無勒痕,而胸部有大麵積青紫瘀斑,由此得出,他是被人活活在胸腹部施壓後,導致的缺氧死亡。”


    “就是說,他是被活活壓死的?”齊勇還是那個急性子,卻反應很快,雖然王遠之說的醫家名詞他不懂,卻在合作那麽多年,多少能猜到些。


    “沒錯。”王遠之脫下自製的手套。


    “通過死者的死狀和傷口判斷,目前我初步懷疑,兇手很可能是死者的熟人,因為從傷口處的痕跡來看,符合近距離刺傷,加上死者雙手沒有任何抵抗傷,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被襲擊。你們查找到屍源後,可以從他身邊的熟識之人開始查起。”王遠之雙手抱胸,站到一旁:“我說完了。”


    陸惜之沒作聲,眼睛卻牢牢鎖定屍體,上下瞅著。


    趙玄武和齊勇互看一眼,若不是事先與陸惜之打過交道,他們很難想象,一個官家少女竟有如此膽魄麵對這般恐怖血腥的場麵,還能若無其實的盯著渾身赤裸的男屍仔細打量著。


    “陸姑…”齊勇被趙玄武的手肘戳了一下,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可是,叫袁夫人又有些不正式,想了一下:“陸輯事,你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陸惜之兩步走上前,來到屍體側方,她總覺得…這屍體怪怪的。


    “遠之,你說,死者生前沒有進行過抵抗,可按道理來說,就算沒有防備,被人刺傷之後,人的本能會讓他抵擋兇手的靠近,或者死死抓住兇手吧?那麽在他死後,兩手應該是鬆氣過後,攤放在兩邊才對,為何……這具屍體的雙手,卻在小腹部,感覺…像在護著什麽?難道,他在將死之時才感覺到傷口疼痛,想去止血嗎?”


    陸惜之這次分析的不是沒道理,死者的雙手擺放姿勢,確實有些古怪。


    王遠之對陸惜之的能力絲毫不覺驚訝,他嘴角牽起,漫不經心的翻看著手中的記錄,緩緩開口道:“你說的沒錯,死者生前不似其他受到窒息死亡的被害人一樣死亡時攤開雙手,他是下意識的做出護住腹部的動作。目前,我也還沒想通,他為何這麽做,這麽做毫無意義。”


    “陸輯事果真仔細,我怎麽就沒看出來這手有什麽不對。”捕快之一,好久不見的張東抓耳撓腮的說。


    陸惜之看了眼他,又把目光轉移到眾人身上說著自己的分析:“你們看,他的雙手僵硬的姿態足以說明,他被殺後並沒有立即死去,反而很明顯死前做過掙紮,卻因為腹部受傷而失敗。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將死,所以……”


    可他摸向腹部是因為什麽呢?


    “隻是個微妙的小動作,竟能看出這麽多?”趙玄武從王遠之手中接過屍檢報告看起來,很是困惑不解的望向陸惜之。


    陸惜之似笑非笑的瞥了眼他,張口似要說什麽,王遠之卻掀開簾子,指著另一張竹床上的衣物說:“我想,你想要的答案,在這裏。”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齊勇一個箭步最先看到,卻不想,頓時呆在原地,木訥的轉頭看向自己的上級,然後又看向陸惜之。


    趙玄武也覺得不對,走過去一看,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他……他是…”


    整個驗屍房足足安靜了五分鍾,沒人說話,也沒人動彈半分,隻有王遠之冷靜的繼續在記錄上寫著什麽,臉上是絲毫不見變化。


    陸惜之咳嗽一聲,打破一室靜謐:“沒錯,死者是成王殿下,前太子——祁玉璋。”


    張東和文一鳴腳下一個不穩,重重摔倒在地。


    “皇上直接指明要我徹查此案,可我一個人是不夠的,且我熟知又信得過的人少之又少,北雪和行雲需要負責安保,所以,隻能找到你們幫忙。”


    見趙玄武和齊勇默不作聲,她心裏一咯噔,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畢竟這是牽扯到皇室的血案,弄不好就是皇室之間的血色之爭,讓趙玄武他們參與查案,會讓他們陷入危險的漩渦,陸惜之暗罵自己太草率了。


    “是我莽撞了,沒有想到這後麵或許是個巨大的陰謀,若是查下去,可能會遇到極大的危險。”陸惜之真摯的補充:“我能理解你們此刻的反應,若你們現在走,我定不會阻攔。”


    齊勇反應過來,“陸輯事,你小看我齊勇了。自從我作捕快的第一天,就沒想過要退縮,管他來者何人,隻要犯了王法,我定會將壞人繩之以法!”


    趙玄武深深歎了口氣,肩膀一聳:“這第一眼,認出是殿下,在下自然是驚的,陸輯事莫要見怪。”


    陸惜之搖搖頭。


    “我與齊勇一樣,啥都不怕,隻求我大靳國內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我願意加入。”


    張東喏喏的開口:“陸…陸輯事,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嘿!你個孬貨!”文一鳴蹭的從地上彈跳起來:“沒用的東西,早就說你是塊軟柿子,我也不怕!”


    “諸位放心,你們家人的安危,夫人也早就想到了,已安排了東廠高手將他們都護送到安全地方集中保護起來,待案件告破,就是天下太平。”北雪適時開口,給他們吃一顆定心丸。


    四人再無擔憂,紛紛開始討論起關於推論兇手的皇家八卦來。


    陸惜之走到王遠之身邊:“你呢?遠之?”


    男子合上記錄,還是那副不以為意:“我更無拘束,孤家寡人一個。”


    “我也會保護好鈺娘,你放心吧。”陸惜之突然說到。


    王遠之千年不變的冰山臉,終於有了一絲裂縫,難得見他露出慌亂:“你…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陸惜之嘻嘻一笑,走迴去開始查看那堆衣物,沒有迴答他。


    “我懷疑,死者想要觸摸的不是自己的腹部,而是自己的衣服,或許,他藏有,或者保留了指認出兇手的證物,為了給我們留下線索。”說完,她便問王遠之要來一副手套,仔細檢查起衣服上的每個角落,特別是腰腹位置。


    其他人開始紛紛檢查起祁玉璋的鞋,佩刀以及屍體各處。


    半晌後,眾人卻一無所獲,連陸惜之都開始質疑自己判斷是否有誤。


    “有沒有可能,死者在無意識狀態下,把證據遺落在現場了?”趙玄武嘟囔。


    是的,一件案子中,最重要的就是案發現場!


    “北雪,案發現場距離京城多遠?”


    “咱們騎最快的馬,緊趕慢趕也需要三個時辰。”


    “遠之留下,其餘人走!即刻出發,去案發現場!”


    走到東廠門口,卻碰到一個急速而來的黑影。


    “這麽匆忙,要去哪?”


    陸惜之驚喜的看著來人:“你怎麽突然出宮了?”


    “皇上這兩日狀態不錯,有苗萬火在不必擔心。我的人這會兒不好進宮,所以出來聽聽遠之的驗屍情況。”


    簡單說了一下屍檢情況,又把自己準備去案發現場的行程告訴了他。


    袁晏溪沉吟幾秒,果斷的用他的方式重新安排起來:“北雪,去準備點幹糧,多帶些包子牛幹,還有水。再幫夫人準備一個軟墊,另外,把那匹‘飛燕’給夫人騎。”


    “行雲,多帶幾個人,南洋也跟你們去。”


    時間緊迫,得令的幾人開始分頭去準備。


    袁晏溪又把目光調迴妻子身上:“此案非同小可,自己的安全第一,知道?”


    “嗯!”


    隨後他又把中心放在了案子上,視線望著前方問我:“對於這個案子,你方才說得似乎很保守,怕是已經有了些眉目,又怕嚇到趙玄武?”


    果然老狐狸,什麽都瞞不過他!


    “他們隻是最下麵的基層民警,現在咱們要麵對的敵人太過強大,一個國家的王爺死了,必定牽扯甚廣,不止他們,若是查不出個水落石出,給不了皇上滿意的答複,恐怕連我們都難以善終。有些話,我怎麽敢現在就說。”陸惜之幽幽的說。


    袁晏溪看完手中的屍檢報告,輕輕合上,心中已有盤算:“成王的屍體,是由四皇子,瑞王殿下運送迴京的。據他說,本是打算去避暑山莊找成王敘舊,一起遊玩,沒想到卻看到蒲甘人將成王殺害。對於蒲甘人為何出現在那裏,瑞王卻是三緘其口,不願多說。”


    “你懷疑瑞王?”


    袁晏溪不語。


    過了一會,他又說:“瑞王的生母是淑妃,淑妃向來與惠妃韋茹夏不睦,可與皇後也不算一夥,我想不出祁玉軻的殺人動機。”


    “皇子們的人際關係複雜多樣且混亂,皇上如今身體遲暮,皇子們之間的奪嫡之戰勢必要拉開序幕,發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我倒覺得,他祁玉璋之死,作案動機很明確。還有,遠之也說了,兇手應該是死者熟知的人,不然,以祁玉璋的身份,身邊又有大內高手,普通人如何能近他的身?”陸惜之說。


    “祁玉璋和祁玉軻也算為數不多來往密切的皇兄弟,若真是四皇子動的手,那麽他應該有非殺大哥不可的理由,以目前的形勢來看,他根本沒有資格與祁玉恆競爭太子之位,祁玉璋死了,坐享漁翁之利的人該是祁玉恆才對,祁玉軻這樣一來,豈不是幫二皇子掃清了障礙?於他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這才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


    “確實,有點怪異……”陸惜之聽完,也讚同。


    “希望案發現場,能找到線索。否則,案件很難進行下去。”


    袁晏溪正視妻子,意味深長的點頭:“今日一早,常重虎提議立二皇子為太子,皇上答應會在三個月後的祭祖時,宣布太子人選。”


    “祁玉璋被廢到被殺,不過幾個月,皇上這就重立太子,這麽急…”


    “皇帝不急太監急。現在是常重虎急,所以,咱們一定要查清楚,祁玉璋死亡的背後,到底有什麽陰謀。”


    “主子!一切都準備妥當,咱們可以出發了,否則天黑之前趕不到避暑山莊。”北雪在一旁請示。


    夫妻二人擁抱一下,這就分別了。


    得虧陸惜之在婚後也沒有再繼續荒廢體育鍛煉,幾個月來馬術和自創的有氧還有無氧鍛煉讓她的身體素質得到了很大提高。否則今天這樣費力的趕路,得去她半條命。


    一個時辰過後,陸惜之剛下令減速,想找個地方歇會,無意中餘光掃到後方不遠處似乎有一簇人影,是她多心了嗎?期初她還以為隻是恰巧有商隊或者俠士之類的人同行一路,可怎麽他們減慢速度了,後麵還跟著?


    不對,他們被跟蹤了!


    眼看兩方人馬隻差百米距離,陸惜之剛要開口說那些人有問題,不想旁邊的北雪突然加快了速度,在陸惜之反應過來之前衝了上去,冷聲囑咐陸惜之道:“夫人在此地等候,扶好,我們去甩掉後麵的人。”


    “真的被跟蹤了?”對啊,北雪她們多厲害,肯定比自己更早察覺到了什麽。


    “什麽人竟敢盯上東廠查案?”


    “自然是不希望我們插手案子,重迴案發現場的人!”行雲警惕的目視前方,不時觀察四周,神色肅然,她留下保護陸惜之。


    遙遙看去,隻見北雪他們好不容易甩掉了後麵的人,卻不想對方似乎早有準備,不止一撥人,又一夥人突然出現在陸惜之他們的左前方行刺。


    正前方的人騎馬加速衝過來,道路很窄避無可避,陸惜之一時呆若木雞的就這樣看著他們飛速逼近,最後一刻隻記得行雲突然狠拉她的馬韁,猛地一拉,傾斜往一邊歪去,隨即砰地一聲,她被人抱住的同時,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人在一間屋子裏,腦門被貼上了一塊棉布,一股濃濃的中草藥味撲麵而來,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就被人一把抱住了:“惜惜,你是想嚇死我嗎?”


    男子說話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顫抖,眼圈紅腫。


    聽到這個聲音,陸惜之茫然看了看周圍,待快被勒窒息了,掙紮著推開他,安慰道:“你怎麽在這,哎呀,難道跟蹤我們的人是你?你放心吧,我命硬著呢,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掛掉。”


    袁晏溪沒好氣的白了眼她:“還有心情開玩笑?你個小沒良心的,這都昏迷了半個時辰了,北雪和行雲真是無用!我久不管他們的功夫,定是荒廢了!還敢拽著你摔下馬。”


    這麽氣?!


    “哎呀,是行雲和北雪,還有其他兄弟救了我,他們都沒事吧?”


    “哼!他們好的很!!你在床上像條死魚,他們早就生龍活虎了!”袁晏溪之前對北雪行雲在保護陸惜之安全這方麵是滿意的,可感覺今天過後,印象簡直糟糕透了。


    又倒了杯水喂陸惜之喝下:“惜惜,我後悔了,這起案子由我來查,你不要再碰了,現在立刻迴家,好好休息,我讓苗小五跟你一起迴去。不要讓我擔心。我不能失去你。”


    陸惜之緊緊摟住他:“我知道我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隻是沒想到,賊人兇手竟然這麽膽大妄為,竟要光天化日之下謀殺朝廷命官。北雪和行雲她們已經盡全力保護我了,你看,我真的沒事!”


    “景明,我的好夫君。我陸惜之是絕對不會向惡勢力低頭的,他們越不讓我查,我就越要查,他們越是急,就代表我離真相已經很近了。朗朗乾坤,邪不壓正!我一定要查到底!”


    她突然又壓低聲音,悄悄在他耳邊說:“我還懷疑,幕後兇手之所以殺了祁玉璋,除了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掃清障礙,可咱們再往深處一想,他們為什麽之前不開展行動?而要冒著祁玉璋剛被廢,皇帝還無心立太子的時候下手,以逼迫皇帝?”


    袁晏溪歎口氣,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唯有摟緊她:


    “因為,他們也猜到,不!或許他們也已經探到,那個從小被皇上厚愛,疼寵的五皇子祁玉墨!沒有死!”


    “所以,他們急了!”


    “所以,我要快些找出兇手!這樣你才能安全!”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我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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