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宏才走在河岸大堤,心裏正想著三個月前接到的一封密信,信中讓他做一件事,在禮縣封河,並開鑿水道將曲龍大運河的水引導入辛月河。


    這封信是被一把飛鏢釘在門柱上送來的,並無署名,本以為不過是誰在故弄玄虛,扔了了事。可是信的末尾卻有一個令人大吃一驚的標記,讓他不得不服。


    怕中了敵人奸計,他立刻動用了蕭家暗莊前去漠北找二叔證實,沒想到,二叔不僅給了他肯定答複,還親自來了禮縣,說要親眼看看那封密信。


    待他拿在手上,看完信中寥寥數字,竟是激動得渾身顫抖,老淚縱橫,邊哭邊跪下來直唿: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感謝觀世音菩薩感謝如來佛祖。


    雖然不知道為何要築壩封河引水麽,但神秘人一定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蕭家必傾盡全力支持。


    “蕭太守?蕭太守?”


    蕭宏才被喊迴現實,看向身邊的水治司鳳凡一。


    其實,他身邊並沒有治水的人才,證實密信的真實性之後,他與二叔還在為如何造壩引水發愁,沒曾想,過了三天,這個鳳凡一自己找上門來,說可以幫他們成事。


    不用想,這也一定是神秘人的安排,於是他欣然接受,也接收了鳳凡一帶來的二千精兵強匠,短短三月,工事已經接近完工。


    而這時,他也剛好接到了皇上的聖旨,命他剿匪。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蕭宏才和他二叔安心接旨,絲毫沒有壓力。


    在六神山附近完成封河,確認曲龍運鹽河上遊來水都給導入進辛月河後,蕭宏才正隨鳳凡一騎著馬,沿運鹽河北岸趕往禮縣,一路行來能清楚的感覺到河水在一寸一寸的下降,從他們第一天動工築壩封河,就會密切注意觀察水位變化,對於處於養精蓄銳、事先並不知情的匪寇來說,隻要河床不露出來,兩岸又給葦草遮掩,誰會注意到河水在不經意間下降了二到三尺?


    但是這二三尺水位的下降,對本來就是勉強才駛入運鹽河的寇船卻是致命的,運鹽河清淤原計劃就是起自六神山截至禮縣,在六神山築壩是開展清淤工作的前提,鳳凡一和他帶來的人似乎提前很久就開始做了準備工作。現在,運鹽河至禮縣已經貫通,築壩截水可以導入辛月河,不至於在平原地區形成漫堤。鳳凡一馬不停蹄更是親自確認了適宜壩築的地點,製定了詳細的築壩方案,甚至連築壩、攔河所用的廢棄舊船都準備了好幾艘,在築壩預定地的兩岸也堆積了一部分土石。


    今天,他與鳳凡一是要趁夜趕到六神山,動員附近百姓連夜與他們一起進行築壩攔河,在破曉之前,大壩就剩不到兩丈寬的缺口,等著禮縣點燃狼煙傳訊,就將停在大壩缺口西側的土石船鑿沉封堵缺口,將河水徹底的截斷。


    六神距匪寇老巢有百裏之遙,望南河沿岸的軍隊和百姓組織也嚴密,匪寇的眼線不可能一夜之間潛行滲透這麽遠進行偵察,再說誰能想到蕭宏才有能力一夜之間就將一條百步寬的大河徹底封死?


    “蕭太守,你看前麵!”鳳凡一突然大喊。


    蕭宏才也看到六神山方向的天空,隱隱翻著黃色的暗光,一整片,很寬。


    “是火!”有親兵在身後喊出。


    一行人不約而同的快馬加鞭,趕到附近村莊。


    隻見竟然是一夥匪寇!


    寇兵的船陣正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雖說船上寇兵主要往南岸逃,欲與南岸的河灘陣地匯合,好一起撤迴老巢去,但也有許多寇兵慌不擇路,往北岸逃。


    蕭宏才抽出佩刀,對身後數十護衛說道:“看來我們來得正好!”留下七八人護衛鳳凡一的周全,他率領其他人直接往爬上北堤的寇兵衝殺去。


    這時的運鹽河水淺泥深,涉水逃生者,身上鎧甲沉重,多數陷入淤泥裏掙脫不得,少數人饒幸爬上河堤,也是精疲力歇,幾乎將兵甲都丟棄在河裏,哪裏能抵擋蕭宏才率部的衝擊?


    看著蕭宏才策馬揮刀,一馬當先,如猛虎下山,率數十護衛反複衝殺,將北堤上的寇兵殺得落花流水,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腳,拚命往河裏逃,鳳凡一激動得合不攏嘴,聽那位說,蕭宏才文武雙全,是難得之人才,今日得見他勇猛威武的一麵,實在歎為觀止。


    鳳凡一暗道:蕭宏才之前率軍在邊關有著輝煌戰績,絕非饒幸。皇上慧眼識珠,憑他的能耐果真足以堪任一方大將了。


    北堤的接觸戰看得鳳凡一熱血沸騰,也想帶著蕭宏才留給他的護衛衝上去殺敵,剛往前走了兩步,嚇得護衛趕緊拉住他的馬頭。


    這位爺連騎馬都讓人擔心,更不要說殺敵了,馬速稍快一些,都可能栽下馬來,再說自家大人對這位爺極為重視,眾人哪裏敢讓他有閃失?


    鳳凡一這廂不能遂蕩寇願,隻能坐在馬背觀戰。


    不一會兒,已經看不見蕭宏才的身影,他帶著人已經殺到戰圈附近。


    一炷香功夫,南岸鼓聲如雷,鳳凡一急急遠望去,卻是蕭宏才站在烽火台之前親自擂動進擊大鼓鼓舞士氣,他身著青甲、披紅色大氅,周圍武卒簇立,如明燈指導守備前戰軍人奮勇殺敵。


    西側還有二十幾騎兵已經殺進河灘陣地,除了一部士兵在烽火台東側、一隊弓箭手在烽火台另一側留做預備隊嚴陣以待外,北線其餘的守備軍和民兵役已經全線壓上,對已經開始崩潰的寇兵陣地進行最後壓垮式的打擊……


    匪首站在一處山頭,神情凝重的注視著西邊如修羅地獄般的戰場,骨子深處都透出一股子寒意來。


    此人名叫東四來,自詡謀略過人,卻也萬萬沒有想到新晉郡守蕭宏才會有封河之策,直接將他們的重船陣陷在河心無法動彈。


    “孫庭,你看這河水,似有蹊蹺。”東四來喃喃自語。


    孫庭也是個大吹大擂之人,他不相信蕭宏才得軍隊能在短短時間內攔河改道,隻說:“一個多月沒有下雨,河水枯竭,純屬意料之外,是咱們自己大意了。”


    眼看現在情勢所逼,東四來猶豫著是否要出塞救援。


    此次偷襲的兵馬相當一部分都是大當家的部屬,他們的脾性因常年隨主子出戰,多少有些想象,所以現在均強烈要求下場打戰。


    而東四來眼角瞄到不遠處似乎還有一隊蕭宏才得人馬正往這邊趕來之際倒是鬆了一口氣,其他人見此情形也迫於形勢,不得不放棄救援的念頭。


    放眼望去對方不下千人,他們即使將留後兵力全部壓上,兵力的劣勢也太大了,再說河灘陣地已經接近崩潰,這邊前去救援,壓住陣腳的可能性也極微,最終隻能將手裏最後的籌碼都輸光。


    眼見陣地之中已有人率部先逃,使河灘陣地整個崩塌,東四來也無法責怪他太多,隻是做好迎接潰兵進塞、三艘戰船損毀的結果。


    蕭宏才這頭也順著西邊逃跑的寇兵看去,便明白他們有救援和陣地。瞅眼月黑風高的夜色,他便曉得,今夜暫時無法一鼓作氣的將匪首奪下來。


    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


    蕭宏才下令除部分騎兵繼續追殺潰逃寇兵外,步兵營,民兵役的所有將士都往南岸河堤聚結,捉俘殺逃,最主要的是迫使河灘陣地東翼的船陣寇兵全部棄械投降,不許他們將看到的防城工事泄露迴去。


    蕭宏才走到陣前,平靜的看著給困在河堤的寇兵,沉聲喝道:“你們放著好好的日子,此時悔已晚矣,若是棄械,我給你們留一條活路…”


    其中一個寇兵癱坐在地上,抱住同伴已經冰冷的屍體,渾身浴血,看著遠處的蕭宏才,也沒有心思拿起身邊的武器,不屑的迴:“大當家待我之恩,非你等小兒能知,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若能留我全屍入土,九泉下感激不盡…”


    倒是有幾份骨氣,蕭宏才也不多說什麽,揮手下令放箭,將圍剿的寇兵悉數射殺,手指著剛才那個人,跟親衛說:“那就給他留個全屍吧…”


    這時候河灘東翼的船陣裏的寇兵也知悉身處死地無法掙紮的困境。


    因為河床淺處已經露出淤泥來,如此深的淤泥,即使是棄船,也無法迅速上岸逃遁,除非能堅守到海潮大漲,將運鹽河道重新注滿水,才能逃脫生天。雖說大盾能擋普通箭矢,但是陷在河心擋不住火油罐及火箭的火攻,陷入火海的船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守備軍隻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就能重新架設投石弩,他們根本支撐不到下一次潮水上漲之時。


    蕭宏才迴到烽火台,目前,清淤運鹽河需要太多的勞力,能多一兩千苦役也是好的,再說今日是合堤之日,也不興大開殺戒。


    他身上沾了不少泥水跟血水,與剛剛被護衛過來的鳳凡一建議道:“看情況,今日是不宜強攻匪寇的要塞了,你趕緊準備一下,不要誤了合堤吉時。等河水再退一些,在海潮上漲之前,我打算組織人手在這裏再築一道泥堤,提前將運鹽河封閉起來,也構築一道通往北岸的大道,至少在寇兵有援兵之前,我們有能力完全封鎖北線,使匪寇不能西進一兵一卒。”


    “確認過傷亡,我們再開始也不遲……”鳳凡一說道。


    這時候守備軍陣地響起一陣陣如潮水似的歡唿聲,看到蕭宏才走過來,歡唿聲更是如雷歡動,鳳凡一等人這時候也能明白年紀輕輕的蕭宏才為何能在軍中有這麽高的威望。


    誰給一支軍隊帶來輝煌的勝利與戰績,誰就能贏得全軍將士全身心的擁戴與敬重。


    皇宮


    “好!好好!妙啊!”祁天印看完黑水閣遞上的八百裏加急,不禁連聲叫好。


    下首的帝師薑恆嘴角微翹,也是嘖嘖稱讚。


    高興過後,太和帝依靠龍椅,問:“最近,常重虎倒是安靜得很。”


    接著他又陰晦不明的說:“不過,今日早朝,已經有大臣上書,提醒朕,為了江山穩固,民心安定,該立太子了。”


    真是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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