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金恨恨地瞪了一眼馬車裏的少年,無奈道:“夫人,一百兩真的很低了,我從北邊將人運迴來也花費了許多銀子呢!”


    江綰綰輕笑道:“六十兩,你要願意人我們便要了,要是不願,那你自己留著慢慢賣吧,就這麽個病鬼,你看誰願意跟你買。”


    齊金見她說完就要走的模樣,一咬牙,連忙道:“賣賣賣!六十兩就六十兩吧。”


    江綰綰迴過頭來,笑道:“這還差不多,不然換了別人決計是不會買的。”


    說完,目光便看向秦靖馳,“相公,給錢吧。”


    秦靖馳這才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和一些碎銀遞給了齊金。


    齊金仔細看了看銀票,看了看碎銀,便將懷裏的賣身契遞給了秦靖馳,接著向馬車旁的兩個打手做了個手勢,“把人給老板搬下來吧。”


    等齊金的馬車走遠,江綰綰才仔細看向秦靖馳扶著的少年,突然發現他的脖子處有一道發青的血痕,“靖馳,你快把他衣襟扯開一些,他身上好像有很嚴重的傷!”


    秦靖馳依言立刻扯了扯他的衣襟,刹那間,少年胸膛前青紅交錯,血肉模糊的鞭痕映入眼簾。


    看著這畫麵,江綰綰感覺胃裏直冒酸水,害怕自己會吐出來,她連忙移開了目光。


    團團仰頭看著他身上的傷也震驚又害怕地瞪大了雙眼,“血!好多傷口!”


    江綰綰連忙捂住團團的眼睛,“叔叔受傷太嚴重了,團團不要看。”


    團團害怕地點點頭,接著又擔心地問道:“娘親,漂亮叔叔會好嗎?”


    江綰綰搖搖頭,“他不會有事的,娘親和爹爹這就帶他去看大夫,沒過多久肯定就和我們團團一樣健康了!”


    少年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胸前的衣襟被人扯開,江綰綰他們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他的耳朵裏,但他卻絲毫聽不真切。


    他悲哀地想,自己都這副樣子了,這些人為何還不肯放過他,自己又為何長了這樣一張臉,要是他生得醜陋無比那該多好,那他一輩子努力幹著活,也能勉勉強強活下去啊……


    一想到他就要被像上次一樣的禽獸侮辱,他隻覺得遍體生寒,這一輩子估計也就到頭了吧,等他能動了……等他有力氣了……就……就可以結束了……


    秦靖馳看了看江綰綰,“你帶著兒子在火鍋店坐著等我吧,你還大著肚子呢,跟著去我不放心。”


    江綰綰點點頭,“那你快去吧。”


    等秦靖馳扶著少年往醫館的方向走遠,江綰綰才牽著團團進了火鍋店。


    第二日,少年迷茫地睜開雙眼時,李三娘正端著一碗湯藥進來。


    見他終於醒了,連忙衝外麵喊道:“老頭子!老頭子!這孩子醒了!你快來!”


    李三娘連忙將湯藥放到床頭櫃上,想將少年扶起來。


    但少年眼中卻全是防備,身體不斷地往後縮,“你……是你買的我嗎?你要幹嘛?”


    李三娘連忙後退了些,“孩子,你別怕,是我女兒女婿買了你,不是我們。”


    “也不知道是什麽挨天殺的畜牲將你打成那樣,我女婿把你送去醫館,大夫說你身上的傷口都開始潰爛了,現在天氣又熱,要是再拖個幾天啊,說是就救不迴來了……”


    說著說著,江賢武也著急忙慌地走了進來,見少年清醒過來,就笑出了聲,“我就說,他還小,傷口肯定好的很快,昨日我這樣說,老婆子你還不信!”


    少年盯著麵前慈眉善目的兩個老人,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包紮完好的傷口,又仔細感受了一下身下厚實綿軟的床鋪,他一時之間隻覺得自己像是到了仙境,難道是自己這輩子從未做過壞事,老天爺又可憐自己,所以才準許他死後能來到這裏嗎?


    李三娘正想迴話,卻瞥到櫃子上的那碗藥,“誒呀,你這一說我都差點兒忘記了,藥都快涼了!”


    “老頭子,你快把這孩子給扶坐起來!”


    江賢武聽完,還不等少年有所反應就將他扶了起來,李三娘看了看他手臂上包著的紗布,歎了口氣,便端著藥碗遞到他嘴邊,“孩子,這藥苦,你快一口全喝了吧!”


    少年呆呆愣愣的,他們二人說什麽便是什麽。


    他一口便將藥全喝了下去,卻也絲毫不覺得苦,他已經吃過太多太多苦了,吃到嘴裏的苦壓根不算什麽。


    李三娘見他喝完眉頭都不皺一下,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就快步出去端了一盤子牛紮糖進來,拿了一塊兒就塞進了少年嘴裏,“來,快甜甜嘴!我家團團……哦……也就是我小外孫,他偶爾吃個藥都得吃點糖甜甜嘴,不然小眉頭要皺一天呢!”


    這牛紮糖還是江綰綰前幾天閑來無事做的,張全那天送了許多牛奶過來,吃不完又怕壞,江綰綰琢磨了一下,就都用來做成了牛軋糖,牛軋糖裏還有稀碎的花生和瓜子裹在裏麵,味道又甜又香!


    少年機械地嚼著香甜的糖果,目光全在正在說笑的李三娘和江賢武身上,吃著吃著,眼淚就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如果……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如果……如果他們是自己的父母該多好啊……


    李三娘見他掉著眼淚,被嚇了一跳,她手足無措地看向江賢武,而江賢武也是一臉莫名。


    李三娘見指望不上他,便連忙拍了拍少年的背,“怎麽哭了呢??吃了糖還苦嗎?多吃幾顆應該就好了,這糖啊,又香又甜,一會兒嘴裏的苦味就散了。”


    少年艱難地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淚,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這是在哪裏?是……是到了仙境嗎?你們……你們是老天爺特意賜給我的家人嗎?”


    江賢武聽完憨笑著看向李三娘,“老婆子,這孩子還沒徹底清醒過來,還以為自己做夢呢!”


    江賢武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背,“你昨日暈過去了,我女婿把你送去醫館包紮好,就帶你迴來了,我親家公親家母要去縣裏開店,所以我們老兩口就留下來照顧你了,我女兒懷著身孕,也照顧不了你。”


    少年愣愣地看著他,呢喃道:“原來……原來不是仙境啊……”


    他覺得嘴裏的糖好像也沒那麽香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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