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烏雲遮月,暗淡無光的幽沉。


    村莊裏沒有路燈,漆黑沉沉,偶爾傳出雞吠狗叫聲。多數年輕人外出打工後,隻留下老人和小孩子在村裏,顯得空蕩清冷。


    棟哥家住在一座柑橘園的旁邊,一幢兩層四間的樓房。他有兩個兒子,就建了四間將來方便分家了給兒子兒媳住。左側將來分給大兒子任長晉,右側是小兒子任長昊,夫妻倆還沒有確認跟哪個兒子住。


    大哥大嫂家在後方,他們搬到城南新區去住,老爸搬下來跟他一起住。


    任大叔叫任峻輝,今年七十三歲,生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叫任希樟,小兒子叫任希棟。老伴去年底因病去世後,大兒子全家去外頭打工,他搬來跟小兒子住。大女兒嫁到懷賢鄉,小女兒在縣城郵政局上班。


    他的左腿有點傷痛,不能挑不能扛沉重的東西,平常就在家裏種菜養雞,安度晚年。任大叔和村裏的老光棍陸乾,坐在客廳裏喝茶看電視。聽說我就是幫孫女安排去做護士的那位民警,熱情招唿,拿出自釀的果酒招待。


    五人喝酒攀談,提起當年劉潤正養豬的時侯,為了給孫子辦上滿百日酒,舉行隆重的酒宴。不僅邀請全村人吃飯喝酒,還有住到其它地方的親戚朋友,總共有上千桌之數,還請來戲班子唱歌跳舞,鬧得全村嘈雜不堪。


    結果樂極生悲,兒子喝酒過多的猝死了。當年有各種說法,如今看到養豬老板都有兒子死掉,問題就在養豬場的風水上。


    明早要去養豬場喂養,他倆沒敢喝得太晚,提前上樓休息。


    早在五年前,棟哥就跟老婆分開住的。他搬到右側的樓上住,老婆住在左側的樓上,廚房還沒有分開,平常都是一起吃住。


    騰忠武有時會跟過來借宿,是跟他住在一個房間。


    樓上有兩間臨窗的房間,一間是小兒子任長昊,一間是任希棟住。騰忠武每次過來玩,都會跟他一起住。


    任大叔年老體弱沒敢喝白酒,帶著陸乾上來幫忙打掃房間,鋪設蚊帳,清冼涼席,招唿我今晚留宿。


    明天不上班,我坐在客廳裏陪輝叔喝茶攀談,問起珈羅山的事,聽說經常鬧鬼撞邪,除了蕭水生家的人,其它人不敢上山。


    閑到夜深了,我去衛生間衝洗幹淨,上樓休息。


    沒有錢裝修的緣故,寬敞的房間紅磚呈現,水泥地板布滿灰塵。擺有一雙下了蚊帳的雙人席夢思,左側擺有破舊的大衣櫃,堆放不少棉被。


    白色塑料桶上,堆滿衣服,衣架上有姑娘的花裙子。


    一輪明月皎潔的照耀,群星閃爍互相輝映,


    山村裏的清幽寂靜,傳來悅耳的蟲鳴蛙叫聲,格外祥和寧謐。


    點燃驅蟲的蚊香,冒起嫋嫋的煙霧。坐在桌前翻看舊年代的連環畫冊,我感覺屋子幹淨整潔,夜裏沒有怪力亂神的驚擾。


    任希棟穿著寬鬆的大褲叉進來,餘熱未了高揚恍動。他雙肩寬闊身軀壯實發達,皮膚曬得黝黑,肚臍間長滿濃密的汗毛。


    聽到房內傳來響聲的打嚕唿,我羨慕的訕笑:“騰哥都入夢神遊,你怎麽沒去休息?”


    “忠武年輕睡眠好,打出來累了就犯困入夢。”他坐在旁邊的椅子,臂力修長地攬搭要肩:“一個人無聊嗎?”


    “別去搖船了,一會兒弄髒地板都不好意思。”


    “到我家裏玩就別見外,想打就打想放就放,沒有那麽多拘束。況且,我老婆叫你跟我迴來喝酒,是有事相求。”


    “什麽事?”


    “我老婆有時心高氣傲嘴雜叨叨,有時杜量狹窄見不得別人好。她看到村裏的清姐去工廠打工,今年六月份剛滿五十歲就辦理到養老金,每個月拿到九百多塊。她眼紅心熱,妒忌得晚上睡不著,就想辦法在五十歲辦到養老錢。”


    “她有多少年工齡?”


    “上次我都跟你說了,早在十前,我和老婆去江都市的康爾皮革廠打工。廠裏有社保的,就幫繳納四年半。後來我倆迴來照顧嶽父嶽母,社保就沒了。前幾天她去人社局打聽,工作人員說滿十五年可以辦理養老錢。現在沒錢補交養老社保,她整夜失眠睡不著。有時我陪她約累了,她還是兩眼勾勾想著去哪裏借錢。”


    “嫂子是哪一年出生?”


    “真正出生是1960年農曆8月9號,年紀比我大了一歲。身份證是1959年4月18號,相當今年47歲。如果有錢補繳,三年後可以辦理養老錢。現在除了你,她找不到別人借。”


    我沒敢答應:“看情況,有錢再借。”


    不過是來往幾次混個臉熟,蘇麗曼就來求這求那,還想借錢辦這辦那的,難怪騰老板不顧親戚之情,絲毫不給臉麵的壓低工資,擺出不滿意就滾出去的態度。


    借錢容易還錢難,好心借出去往往淪為大冤家,得不償失。


    敬重他的長情,我說:“棟哥,你對你老婆太好了。”


    “俗說話少年夫妻老來伴,生兒育女互相照顧,湊合過日子。阿晉讀書每個月都問要錢,她想法多壓力大,上了歲數提前絕,經。她去養豬場幹活又髒又臭,累得臉麵尖瘦變形長滿白發,我看在眼裏酸酸的,沒錢去改變。我自己煩躁壓抑,忠武也是孤獨無聊,就這麽打打架做了好兄弟。”


    “生活就那樣,沒有十全十美,總有不盡人意。”


    哪怕夫妻倆再恩愛,相處久了失去新鮮感也會厭煩。就像生命當中不可缺水,可是天天喝白開水也會厭煩,也會換上飲料果汗等其它口味。


    棟哥緊緊攬住脖子,酒氣熏膛,誠墾央求:“好兄弟,能不能去幫我借錢,讓老婆去補繳社保。你借錢給我了,等到阿晉畢業有工作不用給錢,我掙到的錢再還給你。”


    “看情況吧,我能借到了再考慮。”


    “跪下來求你,行嗎?”


    “有膽量你就跪。”


    他鬆開攬抱,帶著酒後赤果的通紅,雙膝下蹲跪在我麵前。


    為了老婆,臉麵自尊都不要了。


    “老婆陪了我二十五年,生有三個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希望她五十歲後能領到養老錢,將來能安享晚年。”他語氣裏充著無奈,飽含辛苦滄桑,“如果能幫她,算是我做老公的盡到心意。”


    “起來吧,別它瑪德為難我。”感觸良深的扶起他,“看你對老婆淘心淘肺的好,我去幫你借。”


    此次來養豬場調查山洞內的拋屍案,不是白幹活白跑腿。騰老板和他媽媽送了兩次厚禮,權當拿去轉借給他。取之於民,用之與民,才能天長地久富貴長存。


    我拿過桌前的杯子啜飲,思忖片刻,拿出手機拔打過去。


    蘇麗曼接通過後,傳來傅道師敲打念經的響聲。


    “嫂子,你到外麵去說話。”


    她壓低嗓門,快步離開道場:“你等等,我現在走到外麵的小道去。”


    “你是不是叫棟哥跟我借錢?”


    她心直口快,坦白承認:“是我想跟你借錢,用來交社保。今年六月份看到清姐滿五十歲,她能領到九百二十塊養老錢,我眼饞心熱,整夜整夜睡不著,想著去哪裏借錢補繳。”


    “怎麽沒跟你小姨借錢?”


    “當年我爸我媽生病癱瘓,全都是小姨給錢。小姨給錢太多了,姨丈和阿達就憎恨反感我,說他們辛苦掙錢都花在我爸媽身上。反正我不敢跟小姨拿錢的,也沒有臉麵借錢。”


    “剛才棟哥跪在我麵前,說為了老婆跟我借錢。”


    “跪就跪唄,人窮要什麽臉色自尊,就怕你不借。我們夫妻倆要是還不起錢,我還有三個子女幫還。將來我能領到錢,也會拿給你。”


    “好吧,我考慮清楚再聯係。”


    最近幾年來,他們夫妻倆經曆最困難的時期,上有生病癱瘓的老人,下有三個孩子要讀書。如今終於熬到老人去世,除了大兒子還在讀書,兩個小的已經出來工作掙錢,算是減輕不少壓力。


    有能力的情況下,幫助別人也是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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