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鎮的早上飄起小雨,天空灰蒙蒙的。


    北風吹進窗台,有一股涼涼的秋意。


    沒有接到報警,沒有案子要調查,我慵懶得橫躺在席夢思裏沉睡。


    將近八點半鍾時,我接到任希棟打來電話。


    “我要去鎮上買菜,想求你辦事。”


    青山養豬場距離洛西鎮比較近,交通便利物價便宜,平常都來鎮上采購。


    “什麽事?”


    “我女兒去年從衛校畢業,去私人診所做護士。我老婆想去找你幫忙,希望幫女兒安排去大醫院上班。”


    “我沒官沒權,不認識醫院的領導,沒能力安排。”


    “能不能見麵了再商量?”


    相識一場,不忍當麵拒絕:“行吧,你倆有空就過來。”


    “死在山洞的人是誰?”


    “那人是在華鼎市被殺,屍體拉到山洞丟埋,具體情況不方便透露。”


    “我洗澡換衣服,就帶老婆過去。”


    天空飄起紛紛揚揚的細雨,空氣裏潮濕清涼,濕滑的馬路上人車依稀。


    棟哥開麵車帶著老婆找上門來,騰忠武也跟來鎮上購物。


    在養豬場幹活髒肮勞累,他們三人特意洗澡換上幹淨的衣服,還帶兩斤水果和兩條香煙送上來。


    倒過白開水去招待,我說:“騰老板做生意多年了,認識不少當官的,應該去找他幫忙。”


    騰忠武拿過茶幾前的蘋果,連皮咬吃:“嫂子去年想辭工不幹,達哥都記恨在心哪會幫忙。”


    棟哥憨厚的苦笑擺手,遞過香煙:“今年三月份,惠欣分去扶寧縣的鄉下衛生院實習。我當時就跟阿達提起,他的態度冷淡,就說他不認識人。”


    蘇麗曼有四十六歲的年紀,長年曬太陽做粗活的辛苦,臉麵尖瘦粗黑,兩鬢白發參雜。眼袋下-垂冒出魚尾紋,顯得蒼老憔悴。


    她喝過茶水的失望:“早年我爸媽生病,孩子讀書缺錢,都是小姨給錢。他開辦養豬場的時侯,小姨就叫我倆來幹活,約定要做滿兩年。工資太低又太累太肮,我想提前離開養豬場,他就生氣不高興。”


    “養豬場開給多少工資?”


    她耿耿於懷的怨恨,瘦臉緊繃:“去年開給我倆每人每月一千三百塊,今年加工資,升到每人一百五百塊。開給他老婆的小舅每月兩千塊,比我多了五百塊。阿達這麽區分看待,就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們夫妻倆。”


    去親戚家打工,遲早會鬧出矛盾。


    我謹慎的建議:“你女兒還年輕,應該去考護士編。”


    “惠欣不願去鄉鎮工作,就想留在城裏。”蘇麗曼態度誠懇的央求,“衛鐵,你就行行好幫個忙。你要是認得縣人民醫院,認得中醫院的領導,希望幫我女兒安排進去做護士。辦成了,我會給你紅包。”


    棟哥補充道:“今天上來跟你打招唿,改天有空再帶惠欣過來見你。你覺得要花多少錢,我們就給多少錢,沒有也會借給你。”


    “我隻是普通民警,沒官沒權,我要是有能力,早就調走不會留在鎮上。幾次迴村參加紅白喜,被雨水淋得全身濕透。村裏人說我當民警七八年了,怎麽連台轎車都買不起,還要騎著兩輪摩托車。”


    蘇麗曼喝過茶水,清瘦的臉膛擠著笑容:“上次你去養豬場辦案,阿達看到你騎摩托車過去,背後都說你做了那麽多年警察,連四輪轎車都買不起。他還說他是一個養豬的,都有本事買起一輛轎車,一輛貨車一輛皮卡車,你卻一輛車都買不起,有些輕視瞧不起你。”


    “阿達就是仗著有錢勢利眼,瞧不起比他窮的人。”


    沒在乎另人的評價,自己是否過得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身心健康無災無病,家人平安,沒有欠債沒有煩心事,便是大富大貴。


    我喝著茶水,氣定神閑:“以前是誰先去青山養豬場養豬?”


    蘇曼麗拿過芭蕉剝著吃,眨起渾濁的眼珠子,思忖道:“記得我剛嫁到村裏,先是看到盧二哥家養雞,後來村長郭建民承包用來養豬。”


    棟哥吃著魚皮花生,語氣慢悠悠:“最初養豬就是郭建民,在河邊樹林建起幾間石綿瓦房,帶著他老婆一起進來養豬,養了一百多頭。剛養半年多,他的大兒子去河裏捕魚的時侯,淹死在河裏,然後關掉養豬場。”


    “後來是誰去接手?”


    “村裏的劉潤正去接手,養了兩百多頭,後來擴到上千頭。當年他家是萬元戶,鎮上最有名的有錢人。他靠著養豬掙錢,供著幾個孩子去讀書。大女兒去做中學老師,二女兒能去供電站上班,三女兒去做醫生,四女兒外省做官。劉家四個女兒都有出息,村裏人都很敬仰羨慕。”


    “他有幾個兒子?”


    “就一個兒子叫劉洋銘。劉洋銘二十四歲結婚,二十五歲生下兒子。滿百日的時侯,劉潤正倚仗養豬有錢,在家裏擺上幾百桌酒席,邀請親戚朋友和全村人慶祝。當天晚上,劉洋銘喝酒過度,連續幾天暈迷不醒,送去醫院都不行了,死的時侯剛二十五歲。”


    蘇麗曼幸災樂禍的口氣:“那叫樂極生悲,富貴過頭了。孫子過百日酒嘛,就辦了三天三夜的酒席,擺滿一千多桌肉菜,整夜放煙花放鞭炮,請來的戲班子半夜還要唱歌跳舞,吵得全村的雞呀狗呀都不安寧。兒子死了,劉潤正就風光不起了。”


    果真古怪邪門,我問:“後來又是誰去接手養豬場?”


    “聽說是鎮上的人去承包養豬,後來又有外地老板。當時我們夫妻倆去外麵打工,村裏的情況不太清楚。”


    我沒敢直接挑明,拐彎抹角:“上個星期四,金老板被帶到公-安局提審。詢問他家裏有什麽人,聽到他說有個二兒子,在2003年6月份的晚上,去酒吧跟別人爭搶姑娘,被人拿酒瓶砸得頭破血流,當場死在酒吧裏。三位養豬老板都死了兒子,感覺有些不太正常。”


    此話出口,他們三人驚愕不安,焦黃的黑臉緊繃,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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