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兒們點完了就該輪到老人兒了。


    老人兒們也一人點了一個菜。當然,除了李萍。


    不止如此,其他人點的菜在價格上都大差不差,絕稱不上貴,雖說是石叢亮請客,但誰也沒真打算讓他太破費,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而且石叢亮還是大家的領導,誰敢讓領導放血。


    唯獨李萍拿著雞毛當令箭,順坡就下驢。


    自己想吃就說自己想吃唄,她不,她非要扯上大家一起。


    隻見她嘴上笑盈盈地說這筆訂單讓石叢亮大賺了一筆,所以這頓飯她非要替大家宰石叢亮一頓不可。


    然後鄒璿就聽見她口中海參、鮑魚、龍蝦什麽的一個接著一個往外蹦,要不是大家攔著,怕是阿拉斯加帝王蟹都要上場了。


    在此期間,鄒璿偷偷打量石叢亮。


    但見他麵色如常,也不曾阻止。


    鄒璿卻覺得他的心在滴血,隻是他話都已經放出去了,這時阻止豈不打臉,他作為一個男人,一個領導,麵子和尊嚴太重要了,此刻他就是打掉了牙也得往肚子裏咽。


    鄒璿在心裏心疼他三秒鍾。


    點完了菜的李萍很是得意,隻覺得自己點的那些東西非常上檔次,而且味道極好,簡直是造福眾人。


    鄒璿心想,能不好嗎,這可赤裸裸地燒錢啊。還有,這人還真是臉大不自知,這頓飯是誰請的心裏沒點兒abcd數嗎,要說造福眾人那也是石叢亮在造福眾人。


    等到了吃飯的時候,大家邊吃邊聊,氣氛很是融洽,都是認識的同事,大家也沒用力勸酒,想喝就喝,全憑自願。


    男的裏麵除了開車來的石叢亮,剩下的都喝了些,女的裏麵隻有姚思齊一個跟著喝酒了,而且姚思齊的酒量真不是蓋的,哐哐兩瓶啤的下肚,愣跟個沒事人似的。


    鄒璿勸過她,沒勸成,便不再討人嫌了。


    雖說是被宰了,但石叢亮沒受到絲毫影響,對於他們市場部最近的業績他表示非常滿意,還鼓勵大家齊心協力,再創輝煌。


    聊完了工作就該聊點兒與工作無關的了,鄒璿他們四個新人理所當然地成為話題對象。


    大家調侃趙戈的名字起得好,甭管是誰,都得叫他一聲哥;讓劉雨霏分享她和她對象的戀愛史;詢問鄒璿所學的專業平時上課都學些什麽,需不需要去種地;至於姚思齊,不用大家問,她自己一股腦兒的把什麽都說了。


    飯桌上一直很熱鬧,說話聲幾乎沒怎麽斷過,即使是在吃飯的時候。


    這裏麵數鄒璿算最安靜的了,幾乎都是別人問她她才說,偶爾也會拋出幾個話題,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靜靜地吃東西,靜靜地傾聽。


    有李萍和姚思齊這兩個話匣子在也好,至少不會冷場,鄒璿不用體會那種因大家都不說話從而產生出的尷尬且窒息的感覺。


    吃完飯準備離開的時候,鄒璿走在了最後麵。


    等到石叢亮結賬的時候,鄒璿恰巧路過,她耳尖地聽到了收銀員口中說出來的數字。


    那是一筆不小的四位數賬單,比她一個月的工資還要高。


    鄒璿心裏不禁嘖舌,這屬實宰得也太狠了點兒。


    飯是吃完了,結果事沒完。到了第二天,李萍又開始打著為鄒璿和姚思齊好的名義數落起她們倆來。


    “你說你話怎麽就這麽多呢,昨天滿桌就聽你一人兒擱那兒叭叭的,快趕上話癆了,誰也搶不過你。你也得讓別人說兩句啊,你沒看經理最後都不說話了嗎,我那麽給你使眼色你都看不見,還擱那兒一個勁兒說。”


    “我……我也沒不讓別人說話啊……經理後來不是看手機,所以才不說話了嗎……”姚思齊越說聲音越小。


    這樣當眾被人數落像個話癆,她還是頭一次。


    她承認自己的話是有點兒多,但她純粹就是想和大家打好關係而已,所以才多說了幾句,而且昨天明明大家都有說話,也不是從都到尾就她一個人在說話。


    還有,石經理不說話怎麽就是因為她話太多的緣故呢,這個鍋她不背。


    “人家經理能當眾說你話太多、叫你少說點兒啊,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你又是個女孩兒,咋地還不得給你留點兒麵子。至於別人那更不能說你了,他們多尖啊,能幹這討人嫌的事?也就我實在,跟你說一聲。”


    姚思齊被懟得再無力反駁,鄒璿完全能感受到她的窘迫,李萍看似實在的話其實處處透露著尖酸刻薄,這要換成是她,恐怕同樣難以忍受。


    姚思齊是能說,但是也不至於到讓人過於反感的地步,更何況昨天李萍說的話也不比姚思齊的少,而且石經理當時擺弄手機也不是因為姚思齊能說而感到厭煩,鄒璿分明看見他問了關賀幾句工作上的事,他那明明是在迴客戶消息。


    再怎麽說,李萍也不應該說話時一點兒不考慮對方的感受,否則這樣的“好心”純屬是給人添堵。


    鄒璿有意替姚思齊說上幾句話,結果還沒等她開口,李萍的炮火就很快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還有你,我說你怎麽一點兒都不懂得餐桌禮儀呢,就那海鮮炒飯再好吃,你也不能自己一個人造沒大半盤兒啊,多少也得給人留點兒啊。這家夥,全讓你一人給造了,我就吃了兩口,那還是我提前撥到碗裏的,要不然一口都吃不上了。”


    鄒璿被李萍說得心裏又窘又堵。


    昨天吃飯點的那些菜其實很多她都不喜歡吃。


    她不喜歡吃那種嚼起來有一種軟趴趴感覺的肉;她吃螃蟹喜歡吃螃蟹腿上的肉,偏偏人家喜歡吃的黃她卻不喜歡吃;還有生的東西她也是不吃的。


    所以桌上能吃的東西對她來說並不多。


    吃飯的時候,她一直不好意思轉桌子,於是便隻能就近選擇她覺得自己能吃的下去的、不會浪費的、且不那麽受其他人喜愛的便宜食物。


    那時,石叢亮不停地勸他們吃,鄒璿就隻能對那盤海鮮炒飯下手了。沒成想,如今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鄒璿想替自己反駁幾句,但是想起姚思齊之前的遭遇,忽然意識到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李萍的,再說下去隻會是自取其辱。


    寬於待人,嚴於律己,在李萍的身上完全反了過來。似乎在她眼裏,永遠都是別人身上有問題,她自己哪兒哪兒都好。


    鄒璿強忍著難受,迅速調整情緒,努力擠出一絲笑,對李萍道:“萍姐說的是,我們倆記住了,下迴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姚思齊沒和李萍走,而是和鄒璿去吃了麻辣燙。


    她一邊吃飯一邊和鄒璿倒苦水,她不停地問鄒璿自己是否真的是話太多了,惹人煩。


    鄒璿又能說什麽,她又不能像李萍那樣當麵戳人肺管子。她隻能安慰她,讓她大不了以後在李萍麵前少說點兒話。


    鄒璿本來就被李萍懟得心裏憋悶,現在還要聽姚思齊抱怨個沒完,結果導致她這一頓飯根本沒吃好。


    不僅隻吃下半碗,就連吃下的這半碗食物也在胃裏翻江倒海鬧個不停。


    最後鬧得鄒璿沒辦法,隻能跑到衛生間把它們都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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