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燁燁,林風漸漲。


    樹影婆娑間,忽然探出一個猴子腦袋。


    其滿臉黃毛,神似紅桃,雙手抱臂,以尾巴倒吊在樹上,打量著一身甲胄的李啟明。


    李啟明心下一動,雙手護住胸口。


    小老虎還藏在懷裏。


    猴妖見狀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大白牙,說道:“我叫孫全,你又叫什麽名字?”


    李啟明肅然起敬,拱手道:“原來是江東孫全兄弟,失敬失敬。吾複姓孟德,單名兒,魏國譙縣人士。不知兄弟緣何找在下?”


    “魏國?沒聽說過?”


    孫全蕩了幾下,隨後身子一甩,重新迴到枝幹上蹲下。


    他撓了撓腦袋,疑惑道:“單名兒,兒子,孟德的兒子?你娘親怎麽會給你取這個名字?”


    還有人叫傑克的兒子呢...李啟明含笑著搖搖頭,道:“這名是我自己取的。”


    孫全又道:“為什麽自己取,你娘......”


    話未說完,他似是意識到什麽,嘴巴一閉,臉上露出同情、憐憫的神色。


    該死的潑猴子!


    李啟明心中莫名火起,又不好發作。


    隻得在心中暗罵自己多嘴,玩梗把自己玩進去了。


    孫全見他低頭沉默不語,以為是傷心了,忙從懷中取出一個大紅桃子,然後再次用尾巴倒吊在半空,把桃子遞給這位可憐的兄弟。


    “兄弟別難過,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自由自在,不用被管。”


    “我娘親就老是不讓我出門,這次還是偷偷跑出來的。”


    “這桃子是我娘親種的,好吃的很,你嚐嚐。”


    李啟明下意識接過桃子舉到眼前。


    這桃子飽滿圓潤,一看就汁水濃厚,想必十分甘甜......


    ...我踏馬居然被一隻猴安慰,而且這話聽起來怎麽陰陽怪氣的。


    李啟明深唿一口氣,收好桃子,岔開話題道:“孫全兄弟為何要跑出來?”


    孫全見他收起桃子,便在樹上一蕩一蕩的,指著火海道:“榕老爺出事了,我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說著,他晃蕩的動作一頓,突然張牙舞爪,惡狠狠道:


    “倒是你一個凡人來山林深處幹什麽?不怕被妖怪吃咯?”


    哼,拙劣的演技。


    李啟明後退一步,把手搭在腰間的樸刀上,作大驚作,道:“孫全兄弟可莫要嚇我,方才那鶴兄弟不是說榕老爺不允許殺害凡人嗎?”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用眼角偷瞄可供逃跑的路線。


    孫全見此果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猛拍大腿。


    好一會兒後,他才抹了抹眼睛道:“別緊張嘛,我又不是要吃你,隻是嚇嚇你,讓你提高警惕而已。”


    李啟明聞言誇張地唿了一口氣,用手順著胸口,作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小心翼翼道:


    “那不知孫全兄弟能否給我講講這山林中的情況,好教我安全離開這裏。”


    孫全暢快點頭答應:“好說好說,隻是我年紀還小,娘親又不讓我出門,因此知道的不多,但想來也夠你用的了。”


    他斟酌片刻,緩緩道:“就從勢力說起吧,山林中以榕老爺為王,但榕老爺不喜鬥爭,無欲無求,對統領萬妖不感興趣,隻立於一地守望山林。”


    和猜想的差不多,榕老爺就是山林中名義上的頭頭,所以才會有禁令一說。


    李啟明點點頭,示意孫全繼續。


    孫全接著道:“此外,其餘諸妖都有自己的領地,平常都各自待在自己的領地內,少有相見的。”


    “但少見卻不是不見,領地之間也常有摩擦,你偷我的桃,我打你的獵,諸如此類的。”


    是你偷別人的桃吧...李啟明笑道:“所以你娘親才不讓你出門了?”


    孫全臉色一囧,呲牙佯怒道:“別打斷我說話。”


    李啟明劃拉一下嘴巴,示意閉嘴。


    孫全咳嗽一聲,繼續道:“一般的小摩擦都能自己解決,相互賠償了事。要遇到解決不了的,那時便會一同前來找榕老爺做決斷。”


    “榕老爺公正嚴明,從不徇私。”


    “曾經有豺狼擅闖領地偷了角羊的羊羔,事發之後想要賄賂榕老爺。結果被榕老爺當場揭穿、打斷兩腿,隨後便被當做典型逐出山林,豺狼的領地則是當做賠禮劃給角羊。”


    “因此榕老爺做的決斷,眾妖都能接受。”


    李啟明問道:“那不能獵殺凡人的禁令又是怎麽迴事?”


    孫全撓了撓腦袋,皺眉道:“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我出生的時候就有了。”


    “那為何大家都能接受這個禁令,按理說,羸弱的凡人應該根本抵擋不了群妖的衝擊才對啊?”


    “兄弟,這你就大錯特錯了!”


    來了來了,套出來了。


    李啟明掃視一圈,確認周圍沒有其他精怪過來,這才凝神細聽。


    孫全端坐於枝幹上,擺著一副老氣橫秋的高人形象,沉聲道:“普通凡人確實羸弱不堪,哪怕是那些所謂的武道高手,也不過是土雞瓦狗,隨手便可打發。”


    “但是,普通凡人之外可是有修仙者的存在!”


    “修仙者?那是什麽人?很厲害嗎?”李啟明適時露出疑惑的表情。


    孫全聞言動作一頓,忽然渾身一顫,戰戰兢兢道:


    “修仙者根本不是厲害可以形容的,他們乃是強大的化身,妖族的天罰。”


    “猶還記得當年我還很小,隻見到一道劍光遙遙從空中落下,隨後便是天翻地覆,群山崩碎。”


    “隻一劍,萬妖死傷無數,屍體堆積如山,血水匯聚成河。”


    “族人之中,僅餘我苟延殘喘,隨著殘存的妖族匍匐在地,於那人的劍下瑟瑟發抖。”


    說著,孫全眼角流下兩行淚水。


    “節哀。”


    “節哀什麽?”


    “那什麽,你爹不是被劍砍了嗎?”


    孫全嘴角一撇,鄙夷道:“我那死鬼老爹在我出生之前就跑了,我巴不得他死了算球。”


    “......”


    該死的猴子,你踏馬的...李啟明腦門冒出道道黑線。


    片刻後,他強壓下火氣,咬牙切齒道:“那你落什麽淚?”


    孫全雙手一攤,無辜道:“娘親與我說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我哪知道她為什麽落淚。”


    ?!


    好想砍死這隻該死的猴子。


    李啟明右手握著刀柄,力道之大,連刀柄都變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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