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裹著一層微弱的紅光,那是一種沒有任何溫度的,帶著濃鬱的煞氣和死氣,卻又籠著淡淡花香的光芒。


    是桂花,白梔芝一雙眸子瞪得黑亮,這裹著桂花香的美人好漂亮啊。


    一張有如花妍也似的嫵媚麵容,豔若桃李又皎似秋月,可愛極了,也嬌美極了,那些畫根本不能描繪出其百一風華。


    那美人勾唇冷冷一笑,一腳將那腥臭的風核踏了個稀碎。


    “你這孩子倒是奇怪,尋常人進了這院子,第一時間都是要對付那些畫像。翻了那狗男人照片的,萬千年來,你是第一個。”


    白梔芝伸出小白手指撓了撓鼻子尖,笑嘻嘻道:“因為梔芝喜歡大美人呀!那小像上的人生得太猥瑣,嚴重影響了這宅子風水。”


    白梔芝故作高深將話說完,本想學著陳姥爺的模樣撚撚小胡子,可她個小姑娘哪來的胡子,小白手指頭胡亂揮舞了幾下,最後隻得捏了捏下巴。


    那美人原本聽了白梔芝讚她容貌時,麵色已經沉了下去,一雙眸子瞬間染上了冰霜之色。


    可是看著白梔芝呆頭鵝一樣的動作,又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你說得對,猥瑣!可不是猥瑣呢!”


    美人一笑,冰雪交融,饒是白梔芝這樣的小姑娘也看呆了去。


    “好好看啊。”


    “你一個小姑娘家怎地這般油嘴滑舌?看你頭上簪得這花,你是當選了這一次的桂花娘娘?”


    美人看著白梔芝發間的桂花,臉上露出了追思之色。隻是那神色似痛似苦,又帶著濃濃的緬懷。


    白梔芝拿出一根小毛筆指著牆上的畫道:“內個~美人姐姐,梔芝想添上幾筆,您不會介意吧?”


    那美人豎起柳眉,做出滿麵的兇色道:“你會做畫?會做畫的都不是好東西!”


    白梔芝也不害怕,拿起筆刷刷幾筆,牆上的美人已經披上薄衫。


    不知過了多久,臥著的美人被白梔芝改成了金桂秋睡圖,坐著的美人也變成了美人執卷圖,站著的那副最妙,畫得正是美人剛剛一腳踏碎風核的風姿,臉上的表情也被白梔芝巧妙地改成了靈氣逼人。


    白梔芝可是僧繇神君的徒弟,繪畫的造詣可比那猥瑣偷窺的東西強上不少。


    隨著畫筆不停飛舞,美人的戾氣越來越輕,身形也越來越淡,這可不是白梔芝的本意。她早檢查過了,這小院子以外是混沌一片,若是想離開,想必是要解決此間事宜才行,可解決不代表要消失啊。


    老大一塊冥靈晶被堆到美人麵前,可那美人的身形終究還是越來越淡了。


    美人倒是很開懷,伸手撫了扶她毛紮紮的腦袋道:“別怕,這隻是我的一魄而已,帶上這魂晶,其他魂魄會護著你……”


    美人消散,世界顛覆,待白梔芝再睜眼時,已經來到了一個溫暖又安心的地方,隻是好困啊,無法抗拒的困意,如洪水般將白梔芝淹沒。


    再次醒來時,白梔芝發現自己竟被牢牢捆了起來。身下冰涼又潮濕,身上捆的東西有些緊,嘞得她手臂有些發麻。


    白梔芝試著撐開手臂想掙脫那束縛,可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白梔芝抬腿想踢開那束縛。


    一道清脆嗓音高聲喊道:“爹,害人精醒了!”


    “你個害死弟弟的,害人精!”


    【害死弟弟?難道自己砸到人了?】


    “那個死丫頭片子,醒就醒了,喊老子作甚?若不是她偷換了你弟弟,你娘哪用受那個罪!”


    【偷換?】


    “打死你,你還我娘來!”


    啪!一個小巴掌重重砸在白梔芝額頭上。


    白梔芝想還手,可根本掙脫不了身上的繩子。


    不知過了多久,白梔芝感覺自己胃都快要餓穿了,才有一勺冷冰冰的粥倒進她嘴裏。


    這樣的日子大概過了有半個月,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才被抬了迴來,白梔芝可以感受得到那女人滿心都是絕望和痛苦,已經沒了求生的欲望,可卻在看到她時,伸出手給了她一個十分溫暖的懷抱。


    自那天起白梔芝終於過上了還算正常日子,每天有三頓米湯,味道感人的冰冷繈褓也被換了下去。


    是的繈褓,白梔芝渾渾噩噩的腦子,終於搞清楚了她現在的狀況,她被丟進了別人的身體,正在經曆一個小姑娘的人生……


    說起來也是小姑娘命大,在寒冬臘月喝了半個月時有時無的冷米湯,愣是活了下來。


    不過那那砸她的“小巴掌”過的可不太好,自那天起好像那小巴掌生了膿瘡。


    白梔芝是通過那小巴掌的哀嚎分析出來的。


    很老套的故事,當年有個路過的命師,算出這戶一貧如洗的人家十年內必然能生出一個仙姑來,恰好那年小巴掌出生了,小丫頭成了這村子裏唯一被疼愛的女孩兒。


    小丫頭自小就看不起村子裏其他女孩兒家,尤其懂事兒後,更是隱隱以仙姑自居。


    恰好鄰居家的媳婦子開逗她玩,問小丫頭她肚子裏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那小丫頭膽子也大,開口就說,大人們也都沒當真,可偏偏就準了!


    說來也是巧合,類似的事兒又發生了幾次,小丫頭就真成了十裏八村的小仙童,不過那小丫頭也是早慧,後麵就很少開口了。


    直到今年小丫頭的娘親懷上了第二個孩子,自見了點肚子起,小丫頭就說女人肚子裏是個男孩兒,她看見了弟弟,一家人很高興,畢竟這小村子裏,男孩兒才是各家各戶傳宗接代的寶貝兒疙瘩。


    連帶著那小丫頭都更加受寵了起來。


    可偏偏女人十月懷胎生出來的是個女兒,一個一出娘胎,天上就降下甘霖的女兒。


    是那小巴掌衝到祠堂告的祖宗,說是她“弟弟”被人害了,現在那小女嬰就是吞了他弟弟的害人精。當時,她正為村子裏求雨,未能及時解救下弟弟,求祖宗們為“弟弟”主持公道。


    一點點的小丫頭,口齒清晰,又哭又說,怎麽也不像編的,小女嬰就那樣被扔上了山。


    那個剛剛生產完的“失去兒子”的女人,也被抬進了冰冷的祠堂驅魔……


    說來也是邪門兒,第一次被丟上山,小女嬰就被一頭吊睛猛虎全須全尾地送了迴了。


    第二次被丟下水,小女嬰是被一條怪模怪樣的水蜥駝迴來的。


    第三次……還沒來得及丟,那男人就被一群猴子打破了頭。


    而且那些生靈打人歸打人,每次都會帶著厚禮過來,總之害人精到底還是被留了下來……


    隻是白梔芝卻可以深刻地感覺到,這具身體裏原本的靈魂並不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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