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麵上飄著細碎的浮冰,即便是順流也有不小的阻力,江弈荻的手腳每當快要僵木的時候,手腕上都會向肺腑裏蔓延灌輸一絲溫熱氣息,用以支撐。她部精力都在追趕那艘船,對於其間的細微詭異之處,自然沒太注意。饒是如此,她遊水的動作也越來越機械。


    那隔卻氤氳水汽亮著的星點火光,無異於起到了望梅止渴的作用。


    終於,近在眼前。


    江弈荻露出腦袋,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覺著自己差不多已經是一根冰棍了。


    她心道:“人在求生的時候,意誌力果真空前的頑強,也幸好猥瑣男之前扒了她的厚冬衣,否則隻怕一下水就沉底了。”


    中二性格的某女認為,不管遭了多少罪,能活著,感覺還不錯。


    略一感慨,她抹了一把臉,凝足目力朝幾米開外的目標望去。


    一艘簡陋的小舟,正晃悠悠的浮在河麵,偶有浮冰撞到船身,便嘩啦啦響成一片。船上連個遮風擋雨的棚子都沒有,空蕩蕩的僅有一盞風燈掛在船尾,將周遭稍微照亮了些。


    借著此間微弱的光,江弈荻瞧見一雙腳正相互交疊架在船舷上,大咧咧的隨著船身優哉晃出同種律動。腳旁,一管釣竿橫出,魚線早就顫動不停,將杆頭都帶彎了些,可那垂釣的人壓根也沒有收線的意思,看動靜倒像是睡著了。


    江博士隱約聞到了裝逼犯的味道,職業病作祟,她對這人開始了行為分析。


    社交障礙,孤僻,應該還會有點自我封閉的傾向。


    嘖!類似的性格,會不會不好相處啊?!


    轉念一想,都什麽時候了,哪怕碰一鼻子灰也得上啊。


    不管了,先登陸再說。


    狗刨式劃拉了幾下,江弈荻很快遊到了船邊,二話不說兩手就趴上了船舷。


    “唿……”


    手底下實物牢靠的觸感,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到了實處,長長的唿出了一口氣。


    考慮到自己突然從水裏爬上船會嚇死人,江弈荻先拍了拍船身,又清了清嗓子引起船上人的注意,才慢慢探出半個腦袋,想先從善如流的用完美第一印象打個招唿,盡管她眼下水鬼一般的模樣,實在是完美不起來。


    “你好。打擾了,我……”


    閉上嘴,沒有繼續打招唿的必要了。


    船上躺著的人竟動也沒動,大大的鬥笠蓋在臉上,雙手枕著腦袋正睡得一派坦然,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對,確切的說,應該是醉的一派坦然。船上胡亂滾著好些酒壇子,酒氣還沒散呢。


    “怪不得我鬧這麽大動靜,他連個屁都沒放。”


    腹誹了一句,心下做了個計較,江弈荻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嘩啦”一聲破水而出,極其不雅觀的爬上了船。


    滾在船板上,她攤開了身子,動也不想動了。


    天知道她現在渾身骨頭縫都快凍住了,身上痛得跟被一萬根針紮過,到底是怎麽撐過來的,連她自己都覺得是奇跡。


    “老爸,我想你……”


    莫名的情緒很快占據了整顆心,什麽滋味都有。眼眶一熱,江弈荻憋了許久的淚珠子斷了線般從眼角滾落下來。


    以前受了丁點委屈,都有人心疼,如今前路茫茫,隻有自己。


    不知怎的,她哭到一半,竟忽然偏過頭看向身旁醉倒的男人。或許是因為人在孤獨時對同伴的向往,又或許是這人無意中救了自己。


    朦朧的視線裏,這男人深色的衣衫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修長的身體愜意的舒展著,河風時不時從他微敞的襟口帶起一股清冽好聞的香氣,夾在在酒味裏有一股別樣的味道。


    江弈荻擦掉淚珠子嗅了一口,眼風隨著一掃,眸子亮了。


    衣服!吃的!


    沒看錯,男人手肘旁,正疊放著一套幹淨的衣服,而稍遠些的地方,一個盛著炭火的爐子在煨著吃食,咕嚕嚕燒得正滾。


    我的親娘啊!剛怎麽沒發現?!早瞧見了還哭個屁啊。


    人的欲望都是隨現實情況盡可能遞增的,剛剛在水裏泡著,就想著怎麽活命,如今撿迴一條小命,自然考慮的更多。


    比如說身上的衣服得趕緊換掉,要不然沒被整死也要病死,再者體力消耗太過,也急需補充。


    在最原始的欲望催動下,江博士完丟了不問自取即為賊的覺悟,想也沒想就一骨碌爬了起來,伸出了罪惡之手。


    換衣服之前,她還記得用手戳了戳男人的身子,再次確定了他醉得連媽都不認識,不會出現啥啥尷尬場麵,才背過身去利索的解了衣裳。


    “我去!一堆破布,咋穿啊這?!”抖落開來,江弈荻的眉眼鼻子都擠到了一起。


    過程有點艱辛,這古代人的衣服奇形怪狀,實在令人費解,還裏外裏加起來總有四五件,完分不清裏衣和外袍。


    到最後,江弈荻光著膀子也管不了許多,胡亂的就部套在了身上。


    “不錯不錯,舒服舒服!”


    對於乍然而至的舒適感,江弈荻很十二分滿意。這堆破布看起來不怎麽樣,穿上身還是很暖和的,除了太大太長礙事之外。


    血脈通暢,各處感官漸漸歸位,她飽含感激的望了男人一眼,自動忽略了此番行為舉止的不文明不道德,轉頭就跑到了火爐旁邊。


    “嘻嘻嘻……讓姐姐來看看,有什麽好吃噠?”


    搓著手,江弈荻心情愉悅的掀開了陶罐的蓋子,閉目陶醉的聞了聞,猛然間,一股噴香的鹵肉味就直接紮進了她的腦子裏。


    她差點感動的哭了。


    還有什麽是比忍凍挨餓之後有吃有穿更幸福的?


    答案是沒有!何況是肉耶,整整一大鍋。


    都沒顧得上找筷子,江弈荻用兩根手指鉗起一塊肉就丟進了嘴裏。


    “謔!好燙……”


    她覺得從來都沒吃到過此等美味,燙到了舌頭仍舊覺得爽歪歪,一開始嚼吧嚼吧的都沒舍得咽下去。


    一塊,兩塊,三塊……


    短短幾分鍾,某人已經毫無形象的蹲在爐子邊,幹掉了小半鍋肉。


    她一門心思都放在吃上麵,自然沒注意身後的動靜,偶爾覺得後脖子癢癢的,她也就隨後抓了抓,實在從這鍋肉裏分不出也不允許自己分出半點精力。


    直到……


    “味道如何?”


    一道冷津津的聲音初初一入耳,正在埋頭苦幹的江弈荻包著一嘴吃食,腦子裏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邊點頭邊答:“666……”


    話音剛落,她噎住了,雷劈狀。


    疏忽一迴頭,不期然就對上了一張臉。因為離得太近,兩人的鼻尖不巧摩挲而過,而那雙放大的寒意浸人的眼睛,驚得她手上的半塊肉直接扔到了對方的臉上。


    “你你……你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不出聲,嚇人幹什麽?還有沒有點基本道德?”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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