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周一覺睡到了正中午,摸不到懷裏的人,往旁邊看去,沈般般正坐在床頭看書。


    她跟傅紹庭請了一天假,沒說為什麽,傅紹庭也沒問她原因,兩人默契地除了工作上的事以外,其他事很少談起。


    傅紹庭也不會像傅熹禹那樣橫衝直撞地闖進她的私生活裏,他把持著分寸,恪守著距離,避免讓般般對自己產生多一絲的厭煩。


    今天是傅戚朝親自來送飯的,去了般般的副總辦公室,看到人沒在,就去了傅紹庭的辦公室裏,“般般不在,這份午飯大哥你吃了吧。”


    “宋寒周今天迴國了。”傅紹庭摸著包裝齊整的飯盒邊緣,打開來看,是他母親章裕寧用心良苦的傑作。


    章裕寧婚後很少親自做飯,基本都是交給家裏的廚師掌廚,逢年過節她興致高昂的時候會做幾道菜,傅紹庭記憶裏吃到母親親手做的飯菜次數屈指可數。就連她曾經最寵愛的傅洛安也不見得嚐過她的手藝。


    章裕寧出身書香世家,做了一輩子富太太,年僅六十有餘,保養得當,看上去五十歲出頭的樣子。可在得知真相後,瞬間衰老了十來歲,頭發間的白發也不再染黑了,任由它們白下去。


    她心髒本就衰弱,那一場噩耗,險些要了她的命,也癡傻了大半年才漸漸好轉。傅紹庭深深地明白,她是憑借著什麽樣的信念恢複過來的。


    他猶記得自己在章裕寧病床前的那一次對話。


    做完手術後,章裕寧短暫地清醒過來一會兒,看到病床前坐在輪椅裏的傅紹庭,她斷斷續續地流著眼淚,顫抖地握著他的手問:“我女兒呢……邵庭,我女兒在哪裏……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帶我去見她……”


    那年,沈般般墜江,屍體打撈了幾個月都打撈不到,希望渺茫。


    她生前的東西基本都沒了,除了在宋寒周那裏的他肯定不會拿出來,就隻剩下去她那個開花店的朋友那裏要。傅紹庭想,無論如何,都要給她立個墓,有個歸宿。


    不出意料,江小希哭著將他趕出了花店:“都是你們害了她!是你們把她逼上絕路的!”


    那時,傅紹庭已經被宋寒周撞成了癱瘓,江小希見他是個殘廢,放下了手裏的花瓶,隻是砸到了他的腳邊,支離破碎的花瓶,水流了一地。


    如果般般在這裏,看到這一堆碎片,一定會過來關心自己,把碎片掃掉,還會問她有沒有傷到手。


    她總是一個為別人著想的人。對她真心對待的人,她會對待她好一百倍。這樣一個拿溫柔麵對世界殘酷的人,就這麽尋死自殺了,得有多絕望啊。


    江小希哭得更兇了,時隔幾個月,她仍然無法接受事實,即便是她每天都把那封寫給自己的遺書看一遍,看著上麵熟悉的字跡……看一遍哭一遍。


    “般般的白血病都快要治好了,年前她還來我家吃過飯,和我爸媽有說有笑,我還以為她已經在慢慢變好了。”


    “她把什麽都安排好了,她把這家店交給我,我出嫁的房子都讓宋寒周給了我,連我爸媽的重疾險她都想到了。我應該早就想到她在準備後事。我要是早點發現她的不對勁,她就不會死了……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沒有關心她……”


    “她在遺書裏讓我不要難過,我怎麽可能不難過。我快要難過死了……”


    聽著江小希自責的哭訴,傅紹庭隻剩下渾身冰冷的麻木。


    聽到“遺書”二字,傅紹庭灰白的神情動了下,抬起幾乎要沒有知覺的指尖,“我可以……看看那封遺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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