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坐著的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淩悠然保持著身體僵硬的坐姿,她不敢轉頭看旁邊的男人,車內的空間裏被男人身上那種無形的氣勢壓迫,令她感到壓抑得唿吸不過來。


    她想打開車窗透口氣,手指摸到按鈕上,還沒按下去。


    旁邊的男人音色很沉地開口了:“你在電話裏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傅紹庭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讓淩悠然渾身一抖,她深吸了口氣,轉過臉去,嘴角掛著無謂的笑,“我忘了我說了什麽。我給傅總打過電話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傅紹庭幽幽地盯著她,直到把她盯得再也無法忍受,胸腔裏的氣焰噴出來,淩悠然索性就不再掩飾,全都發泄了出來。


    “是!我是說了,我問你你裏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秦頌,我也是故意把她叫來的,我還想告訴她,我喜歡你,讓她不要再跟你來往!”


    不知是妒火,還是傷心,淩悠然臉色赤紅,一點也沒了鬆弛驕傲的姿態。


    淩家大小姐的自尊心被她自己扔到了男人腳下,借著酒勁她向男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很後悔,沒有保住自己的秘密。


    但同時,她也希望男人可以保留她的顏麵,對她的告白不要太快拒絕。


    哪怕是忽視也好,裝作沒聽見也罷。


    然而,在淩悠然錯愕的表情中,傅紹庭對她的一番表態毫無在意,反而是對她拋出一句鄭重的警告,“以後不要再接近她。”


    他甚至連拒絕都沒拒絕,而是對那個不在場的人表現出了強烈的保護欲。


    “你說什麽?”


    淩悠然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


    “我不會重複第二遍。”


    傅紹庭淡淡地收迴了視線,微蹙著眉頭,仿佛對方狼狽不堪的樣子令他感到厭煩,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淩悠然死死咬著嘴唇,臉色蒼白,“所以你承認了,你喜歡她,那一晚你把我當做了她的替身。你求而不得的女人是她!”


    “她知道嗎!她知道你那麽喜歡她嗎?”


    傅紹庭沉默著,手指微頓。


    淩悠然朝司機大喊:“停車!給我停車!”


    司機兩頭為難,看看齊駿,又看看後座,不知道該不該停。


    見車子不停,淩悠然甚至衝動到要強行打開車門。


    “停車。”


    傅紹庭終於發話。


    車子緩緩平穩地停在了路邊,淩悠然獨自下了車。


    在甩上車門前,她朝裏麵的男人怒不可遏地罵道:“傅紹庭,你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你跟我有什麽區別。但我至少不像你,愛一個人愛到要找替身的地步!那一晚上床前你要是說你隻是想找一個替身,我死也不會跟你上床。我就是個蠢貨,而你傅紹庭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混蛋!”


    愛一個人可以多狼狽。


    淩悠然覺得就是自己現在這樣,在深夜的路上一邊流著淚,一邊唾罵自己和那個男人。走到中途,她才發現自己沒穿鞋子,是光著腳的。


    那雙高跟鞋還留在車裏麵。


    到了住處後,送傅紹庭下車,齊駿也發現了留在車上的那雙紅底黑麵的高跟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他了解傅紹庭的脾氣,不喜歡的東西絕不會留在身邊,“傅總,我會處理掉……”


    話剛說了一半,傅紹庭打斷了他:“拿上來,放到樓上去。”


    這下,連齊駿也看不懂他的意思了。


    自從雙腿不能行動後,傅紹庭從傅家別墅搬離,選擇一個人居住。這裏麵既包含著他的自尊心,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弱點,也有他自我的懲罰在裏麵。


    他想把自己置於孤獨無援的境地。


    他深知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在感情上恢複正常,淩悠然罵他是懦夫,並沒有罵錯。他不迴應淩悠然的感情,既是無法迴應,也是不能迴應。一個無法行動自如的男人是不能給女人幸福的,更何況,他還無法從自己欲望的罪惡裏走出來。


    他會背負著一輩子的罪惡活著,沒有人能夠幫他解脫。


    最近半年來,他膝蓋以下沒有知覺的腿部漸漸能夠感知到痛覺了。傅戚朝說這可能是恢複的跡象。


    聽到這個轉好的征兆,他並沒有感到輕鬆,相反,他反而覺得心裏那份罪惡更沉重。


    在般般沒有原諒他之前,他還不能站起來。


    隻要他還在這份“懲罰”裏受著,那個心軟的她可能會迴頭看他一眼。如果他恢複到以前,他相信,她會毫不猶豫地立即轉身就走。


    曾經驕傲無比的傅紹庭,要靠她微乎其微的同情活著,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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