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名的沈般般抬眸看去。


    宋寒周對上她目光的刹那間唿吸一滯,心如刀絞,他又讓她難過了。


    他真該死。


    沈般般唇角輕扯了扯,似是嘲諷,似是淺笑,收迴視線不再看他。


    老爺子想要留下周家血脈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無非是要她表個態,這樣子就算宋寒周不同意,她也會看在老爺子的意思上點頭。


    這樣子,這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就名正言順成為宋寒周的兒子了。


    沈般般仿佛聽到了一個荒唐至極的故事,這個故事的離奇程度和自己被調包的經曆簡直不相上下。


    她好不容易能夠過點平靜的日子,慢慢放下過去,老天又給她在宋寒周之間設了一道坎,不僅僅是關於他們兩個,還牽連出另一個人的人生。


    她淡淡抬眼,看向麵前的少年,聲音不悲不喜,也沒有一絲怒意,隻是很冷淡地開口問:“她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半年前。”


    鹿弭的姐姐泣不成聲地迴答道。


    沈般般”哦”了聲,聽不出是什麽情緒,下一瞬就被男人牽住手。


    “我們走。”


    宋寒周已經不想讓她在這裏待下去,他過去一把拉起她的手臂,要將她帶離這個鬼地方。他抓得很緊,天知道他有多恐懼沈般般甩開他,然後一去不迴。


    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女人麵前,都是致命的打擊。


    好不容易在她心裏建立起來的信任,已經可以預見土崩瓦解的局麵。


    宋寒周悲傷地蹙眉,那種熟悉的挫敗感又來了。


    任憑自己有多大的權勢,站在多麽高的頂尖,在感情麵前,他仍舊是個一瘸一拐的蹶子,才剛開始學會如何行走,就摔得頭破血流。


    他學著如何愛她,如何對她好,可是現實卻在借著自己的手,將她一次次地推到懸崖邊,在無處可依的狂風裏搖搖欲墜。


    他寧願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想讓她再受一絲冷風吹。


    才剛走出一步,沈般般就拉住了他,“等一下。”


    宋寒周迴頭,露出一臉的受傷神情,也滿含著對她的愧疚從黑色的眸子裏溢滿了,他就像一隻想要跟主人趕快迴家的大狗,眼裏隻有她。


    那麽失魂落魄,那麽惶恐不安。


    沈般般感知到他手心的微顫,她抬起手,按按他的手背,“你聽不聽我的話?”


    “當然。我都聽你的。”


    他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望著她笑意淺淺的眼睛,這是他深陷的完全不能抵禦的陷阱。


    沈般般唇角輕彎了下,迴頭看著周老爺子,語氣冷靜,“外公,你們在裏麵和他的養父母討論了這麽久,誰也不能為他做決定。無論是留下來還是迴到原來的地方,都讓他自己做主。我和寒周會尊重他的決定。”


    “你瘋了嗎。”宋寒周攥緊她的手,“你不必這樣退讓,讓自己受委屈。”


    “我沒覺得受委屈。”沈般般聲音柔柔的。


    她想到了同為私生子的盛勢,背負著那樣沉重的身世活著,在身份裏掙紮。


    有些想他了,他什麽時候迴來啊……


    在宋寒周中槍動手術那天夜裏,還沒過危險期,周韻和盛勢一直陪著她到深夜。


    周韻對她說出了真心話,那個驕傲了一輩子的女人,在兒子的手術室前泣不成聲,揭開了無數痛苦的懺悔。


    “我選擇了逃避。是我把自己的兒子變成了這樣。是我放棄了他。我選擇了像恨他父親一樣恨他,讓他走上了宋焉的路。


    ”如果我沒有離開,而是選擇像愛他父親那樣愛他,他會變成不一樣的人吧。他會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如何去愛你。我還可以把盛勢收養過來,他也是無辜的。誰沒有失去親人和愛人呢。可我選擇了轉身,背棄他們,讓彼此越走越遠。


    “是你結束了這個家的詛咒,把我們都聚在了一起。”


    上一輩人鑄成的錯誤可以阻止,可以扭轉,可以讓傷害和遺憾停下來。


    選擇去愛,或,選擇去恨。


    選擇原諒,或,選擇逃避。


    結局都會不一樣。


    如果她還活在被顧珍調換人生的仇恨裏,那她就永遠不會走向解脫和快樂,就如了那些惡人的心願,他們要剝奪自己的幸福,而她要做的就是搶迴來。


    掌握主動權。


    而不再是任人擺布的人生。


    所以,她主動把選擇權拋到了宋競的手裏,“你想留下來,還是迴到你養父母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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