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房間裏,門緊閉著。


    傅戚朝給章裕寧量好了血壓,摘下探聽器,麵無表情地收拾東西,眼鏡片後麵的一雙眼睛,一點情緒也沒有,死氣沉沉。


    傅清華在一旁擔憂地問道:“戚朝,你媽身體怎麽樣?剛才她還胸悶喘不上氣來。”


    傅戚朝轉過身,嘴角扯開一點點的鬆動,“血壓和平時一樣,隻是一時的胸悶。下去參加晚宴沒什麽問題。”


    章裕寧笑了笑,責備丈夫太心急,“你看吧,我就說沒什麽問題。就你最急。”


    傅清華握住她的手,把她扶起來,“你的心髒一直不好,幾年前我就讓你做心髒移植,你不聽。老了更多的問題就出來了。”


    章裕寧搖搖頭,“都這麽老了,還做什麽心髒移植。”


    “你是怕痛吧?”做了快五十年夫妻,傅清華了解妻子的秘密,不失溫柔地調侃道。


    章裕寧不服氣,拍他的手背,“我要是怕痛,還會給你生四個孩子嗎?安安出生的時候我生了十八個小時,醫生勸我剖腹產。我為了孩子的身體都撐過來了,其他的痛不算什麽。隻要我的女兒健健康康,就一切都值得。”


    話音落下,猝然間,傅戚朝的臉色變了變,抿緊的嘴唇有些發白。


    他背過身去,不敢麵對著年邁的父母,身旁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仰起脖子,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倒流迴去。


    自己的親妹妹屍骨無存,他卻不能告訴父母。


    他的妹妹,在冰冷的江水裏,一定很冷吧。


    二哥對不起你……傅家對不起你……下輩子,二哥一定會找到妹妹,把這輩子傅家欠你的統統償還給你,永遠地疼你愛你對你好。


    傅戚朝眼珠上顯現了紅色的血絲,緊握的雙手青筋突起,有什麽的東西終究還是從眼角流淌了出來。


    “戚朝,我先帶你媽下去了。等下你把你大哥帶下來。”傅清華對二兒子的背影吩咐道。


    背對著他的傅戚朝倉促拭去眼角的淚水,聲帶繃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迴過頭去,迴應了一聲:“好。”


    傅清華剛帶著章裕寧離開房間,走到樓梯口。


    從樓梯下,就跌跌撞撞跑上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頭紮進章裕寧的懷裏,“外婆,生日快樂!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章裕寧“哎喲”一聲,驚喜地抱住乖孫女,看向了後麵走上來的傅洛安。


    “媽,生日快樂。”傅洛安上來抱住她的肩膀,遞上生日祝福。


    傅清華對這幾年鮮少迴傅家,感情越來越生疏的小女兒不滿道:“怎麽現在才來?不提早過來,你媽媽前幾天就盼著你過來了。”


    不是她不想迴傅家,是傅紹庭警告她不準迴來。


    傅洛安苦笑了下,解釋道:“基金會那邊正好有活動在這幾天,我是主辦人,實在離不開。爸,對不起。媽,我不是故意不來看你的,實在是太忙了。還有楚安的學業也很忙,每個周末都要上很多的課程。”


    章裕寧憐惜地摸摸傅洛安的臉蛋,善解人意地體貼她的難處,“別說了,媽媽都理解。媽媽也養過女兒,知道養女兒的不容易。”


    隨後,又瞪了一眼丈夫,嗔怪他:“你少說兩句。在這個家裏,你就會教訓人。女兒好不容易迴來一趟,你讓她開心點。”


    傅清華知道自己的妻子最寵溺小女兒,說不過她,“我是個多餘的人。你們母女倆聊吧。楚安,外公帶你下去和凱撒玩,好不好?”


    “好!”謝楚安很喜歡狗。


    尤其是凱撒,是一條溫順忠誠的老狗,小孩一點也不怕它。


    隻剩下母女倆人了,傅洛安剛扶住章裕寧的手臂,要扶她下樓,就看到了斜對麵房間門口走出來的傅戚朝。


    對方冰冷的眼神,讓她的手瞬間放開了。


    “怎麽了?”


    “沒……沒什麽。二哥突然出現,把我嚇了一下。”


    章裕寧看到她慌張心虛的樣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見了傅戚朝,“戚朝,去把你大哥叫下來。一家人都到齊了。熹禹去哪裏了,剛迴來又不見他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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