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沈般般做了噩夢。


    她夢到自己泡在水裏,往下望去是又黑又深的海域,她聽到頭頂有人在叫她,可是抬頭望去,卻什麽也沒看見,隻有一片亮光的天空。


    “般般?般般?”


    唿喚聲越來越近,這次她聽清楚了,是從底下傳上來的。


    一雙絕望的漆黑眸子從海底深處睜開來,原來那漫天的周圍的黑色海水都是從這雙眼睛裏流出來的,流成了一片浩瀚的海洋,把他永遠地困在了海下。


    這雙黑眸的主人仿佛孤獨了百年,被拋棄在暗無天日的海底。


    眼前的場景又變成了黑漆漆的深夜裏,滂沱大雨之下,壞掉的車前閃光燈跳閃個不停,在漆黑的雨夜裏,那個少年渾身濕透,仿佛從剛才的海底爬上來的一樣。


    他的眸色萬籟俱寂,陷入更深的黑夜。


    “般般?般般?”


    沈般般是哭著被搖醒的,宋寒周叫了一遍又一遍,聽到她在自己懷裏的啜泣,著急極了,卻怎麽也叫不醒她。


    她睜開眼的刹那,那雙焦急的黑眸躍入眼簾,她下意識地抱住了他,從可怕冰冷的噩夢裏被拽了上來,“我怕……我好怕……好怕……”


    小姑娘縮在他懷裏,宋寒周摟緊了,薄唇聞著她沾著淚水的臉頰,貼在她耳後低聲安慰,“不怕了。不怕了。我在這裏。”


    安慰了一陣後,她蒼白的小臉依舊神情迷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宋寒周以為她是又一次驚恐發作,把蘇箏叫來了。


    蘇箏趕到時,推開房門,看到埋在宋寒周懷裏的小姑娘,戲謔又埋怨地朝他瞪了眼,以為又是他把沈般般搞成這樣的,氣得想把他丟出去。


    “般般?”蘇箏拿燈照她的瞳孔。


    還好,瞳孔是有收縮的反應。


    一摸她的額頭,蘇箏歎氣,“額頭有點燙,看來是發燒了。就知道昨天闖的禍今天肯定有反應,坐著輪椅去砸傅洛安場子,搞得全網皆知。你知不知道網上現在給了你一個封號?”


    宋寒周知道蘇箏這個人嘴毒從來不分對象,對病人也毫不客氣地嘲諷。


    他捂住沈般般的耳朵,眸子厲害地剮了眼蘇箏,“你說話注意點,別刺激到她。”


    這時候知道心疼了,折磨她最多的人是誰。


    蘇箏撇了撇嘴,“我是誇她呢,現在你們倆在網上都有粉絲了,叫囂著要吃你們的喜糖。老太太昨天看了新聞,來問我沈般般的病情,我沒告訴她。估計等下就來找你了。”


    沈般般迴過神來了,淚眼朦朧地轉過來,看著他們兩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們的對話聽進去,隻是低著下巴,手指捏了捏宋寒周的胳膊,很小聲地說:“我想去洗手間。”


    “我抱你去。”宋寒周當即反應過來。


    蘇箏看著他們兩個一起進了洗手間,裏麵傳出來小情侶打情罵俏的對話。


    “你出去,我自己來。”


    “你彎腰都不行,我幫你脫。”


    “我又不是殘疾,你當我是什麽。”


    “害羞了?看也看過,親也親過,怎麽還這麽害羞。”


    “……你滾!”


    裏麵的對話越來越不堪入耳,蘇箏自己單身了好幾年,聽到裏麵少兒不宜的話,都快受不了了,捂著耳朵趕緊退出了房間。


    他一邊下樓,一邊思考著宋寒周正兒八經冷麵矜貴是怎麽學會滿口騷話的,女人給他帶來的改變顛覆了他對宋寒周二十幾年交情的認知。


    也難怪他嚐了一次沈般般後就上癮了,用盡手段要把她留下來。


    就連得知她得了癌症,也不離不棄。


    這……難道是真喜歡上了?


    蘇箏越想越覺得不行,萬一沈般般的病治不好人沒了,他這兄弟要怎麽……


    正思考間,蘇箏無意間往樓下一看,門口立著個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


    “蘇醫生,早。老夫人正在車裏,想要見宋總和沈般般小姐一麵。”


    魯慧語氣客套,臉上不見一點和氣的笑,替人做事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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